放大镜过到第一扇门的时候，李沐沐看见童年的自己——准确的说，那是童年的牧里。那形貌与她极其相似的小婴儿躺在一个破旧的摇篮里，和其他婴儿被放置在一起，像是一些凌乱堆积的小商品。摇篮不大，装了四五个婴儿，李沐沐看到她旁边的一个婴儿，他小小的脸颊十分干瘪，面如死灰，也许已经死去多时。 　　 破木摇篮兀自摇晃着，透过放大镜看到的景象似乎蒙着一层雾，一切都显得朦胧而老旧。 　　 她将放大镜移动至第二扇门前，放大镜中模糊了一会，场景开始切换。 　　 她在镜中看到一个拿着放大镜对着一扇铜门窥来窥去的女孩——现在的她自己。 　　 镜中的女孩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李沐沐手一颤，没拿稳，放大镜噼里啪啦地掉向地面。 　　 她在原地深呼吸好几次，才蹲下身拾起那把放大镜。 　　 放大镜对准第三扇铜门，镜中开始呈现出一些影像，李沐沐看到那是一片朦胧的暖光。似乎是塔内的某种景象，又似乎只是一片荒原。镜中没有人，李沐沐却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融入了天地之间，俯瞰着整片大地。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受，她只看了一会儿就开始耳鸣，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三扇门，三个时空。门内分别是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她。 　　 哪扇门背后藏着容器？ 　　 直觉在心中嗡鸣，李沐沐再也无法忽视它。 　　 小游戏的提示框还摆在她面前，她点击关闭，上前触摸第三扇门扉。 　　 未来的“她”，那是她唯一没有在放大镜中看到真人的世界。游戏提示说门后藏着关于容器的秘密，她却只看到身处于三个时空的自己。 　　 祭祀所需要的这个容器，也许就是牧里自己。 　　 李沐沐看着眼前的那扇铜门，在这一刻，她突然没有勇气推开它。她不知道那背后藏着什么，推开之后，会是和放大镜中一样的景象吗？那会是另外一层虚妄，还是更加接近于某种真实...... 　　 下定决心要推开的那一瞬间，隐身魔药效果解除，塔身轰隆隆地振动起来。 　　 “牧里，没想到你能追来这里......” 　　 身后传来了主教苍老的声音。 　　 他受了很重的伤，李沐沐没有扭头，她知道大主教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 　　 她透过铜门的反射，看见了镜中的他。真实之眼发动，他体内的黑雾已经变成坑坑洼洼的几片，主教整个人似乎都在淌着血，像是一坨将要融化的污泥史莱姆。 　　 “主教，我来塔中并非为了您。” 　　 “三年一度的祭神大典。自从上次瑞金完成献祭，您并未指定下一位候选人......” 　　 大主教笑了出声，他沙哑的嗓子发出的笑音在此刻仅仅像是一阵凄厉而又刺耳的摩擦。 　　 “候选人？” 　　 “牧里，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吗.....你是吃下幽光草，就以为自己可以和神盟会从此割席，彻底逃离黑雾能力了吗？” 　　 一字一句犹如锥心泣血，老人的话音都糊在喉咙里模糊不清，李沐沐却听得真切。 　　 “您的意思是，我就是继任祭司？” 　　 “别装失忆了。我知道你有多想逃离我、还有我们......但这点记忆，还是留着吧。” 　　 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涌现，李沐沐按住脑袋，大脑尖锐的痛觉刺伤了她。她看到牧里的记忆，瑞金死亡后，大主教将她召入神之盟约室，在一众核心教众面前，宣告由她作为下一任祭司，在三年后的今天，新月高塔处，执行祭神大典。 　　 绕了一圈，自己把自己送进来了？ 　　 这确实也是系统的任务没错！ 　　 “我很惊讶，牧里。我以为你不会来，其实你早就可以逃——” 　　 “不，父亲。”牧里直视着他被反射在铜门上的双眼。 　　 “我不会再逃。” 　　 “我会......进行真正的神祭。” 　　 她勾起唇角，笑了一笑。 　　 青丝缚已经开始在地面上爬行，这次的四根发丝不再对着主教瑟瑟发抖，它们向前攀爬着，逐渐攀上主教苍老破败的身躯——随后，空间中只余碎肉飞溅和衣袍拉扯的声音，大主教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青丝缚全部吞吃干净。 　　 聊天室内，一直围观的某个女子微微动了动。她长相极其美艳，神色中却透着一股莫名的伤感，这为她艳如桃花一般的脸蛋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她秋水般的眸子注视着李沐沐的一举一动，似乎已经这样看了她很久。 　　 “这是第一个在这里就有能力击杀主教的玩家。” 　　 “我该说，是她分配到的角色太好，还是这条线走的太顺？” 　　 “气运之子啊，啧啧。羡慕不来的。” 　　 “你还说羡慕？你刚进游戏的时候满点血量，你忘了吗？” 　　 “血量再高，充其量就是个肉盾，哪有幸运高好？” 　　 “这个新人值得长期关注，指不定未来把我们之中的谁先挤下去......” 　　 “斩草，除根？” 　　 “从长计议。” 　　 聊天室里热络的讨论着，这是鲜少发生在12宫星之中的讨论。这十二尊大神相互之间将将达成彼此利益层面的制衡，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排位固定后也鲜少打架斗殴。此刻却因为四哥意外买到的一款直播道具，十二个人齐齐整整的坐在一起看新人频道。 　　 这对于老玩家们来说，是一种更与时俱进的新乐趣。比现实参与副本要更加省力。 　　 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讨论的女子听见第十宫星——双玖，说出那句斩草除根后，有些不屑的皱了皱眉头。 　　 “玩家榜排名第十，杀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是不是格局小了？”她微笑着对双玖说。 　　 “那是不如你，牡丹芍药。怎么？你看上人家，要在她身上试试你的能力？” 　　 牡丹芍药是玩家榜排行第三的玩家，全凭一个特殊的技能——她在进入无限游戏之前是个单亲妈妈，肚子里原有的一个孩子意外夭折，第一个副本游戏是她的梦魇副本：废弃儿童托管所。没曾想，从那个副本中疯疯癫癫的出来之后，系统居然发给她一个近乎作弊的能力。 　　 “孕育”和“托管”。 　　 孕育是能够将他人纳入自己的子宫强行封存12个月的一项特殊技能，一次只能收容一个人，收容完毕诞生的过程及其可怖，但是被生出的玩家将会丧失自己所有的基本属性，就像一个新生儿一样脆弱无助——此招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因为牡丹芍药每发动一次技能，就要承受一次顺产之苦。 　　 偏偏她经历过流产堕胎，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控、生育狂。在她发疯的前三年，她收容了无数玩家，那些人最终都变成了一点基础属性都没有的、剥了皮的雏鸟，很快就在副本世界里死去了。而她也因此得名“血妈妈”。 　　 托管就更简单了，玩家被洗掉的技能和基础属性，会留在她的身上，美名其曰“托管”。 　　 以妈妈为名，拿走不听话的小孩的武器。 　　 “她真像我的大女儿，雪朵，妈妈好想你。”她看着画面中的李沐沐喃喃自语，目光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