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赤色面具,身穿蓝色鱼鳞衣的男子,一出手就惊呆了梁宗丽等人。随着雨幕落尽,船头半空之中,竟出现了一道彩虹。 男子身下的巨怪慢慢化作灰烬,男子起身,双手环胸,一步步踩着彩虹向梁宗丽等人的大船走下来。 梁宗丽手里攥了攥雷霆戟,示意众人不要掉以轻心,对方是敌是友还不好说。 来到船头,男子就那么盘坐在栏杆上,玩味的看着警惕的众人,然后朝梁宗丽伸出手。 梁宗丽大概猜到此人的身份,但还是问道:“你是谁?” 男子笑了笑,回道:“我是你大爷!” 司徒菁跟着说道:“我是你奶奶。” 男子继续说道:“我是你曾曾曾曾曾大爷!不容反驳,反驳就反弹!” 梁宗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了,我的好爱将们,朱鱼都告诉我了,辛苦了辛苦了,以后跟苍爷混,苍爷罩着你们。”男子跳下栏杆,慢慢走向众人。 “你到底是谁?”梁宗丽继续纠缠着这个问题。 男子赶紧用双手捂住嘴,含糊不清的说着,呀,说漏嘴了,你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哈。话刚说完,悠忽的消失在原地,梁宗丽等人只感觉身边穿过一阵风。 男子来到云波船的核心处,盯着那个八角圆盘,然后看了看周围,伸手就想要抓起来,想了想,不告而取毕竟非君子所为,又把手缩了回去。 盘中的文字他自然认得,甚至可以说,这世上所有人族和妖灵都可以不认识,但只有他,必须认识。 但是上面的图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想了想,他把手伸到中间的凹槽中,图形和文字马上就亮了起来,然后他把那些图形向上一抓,然后用手指点来点去,好像玩起了拼图游戏,试了几次,很快就组成了一个四不像的图形,在他几千年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说不出来是什么的灵兽! 突然感觉烫手,他赶紧缩回爪子,吹了吹,还好刚才没有做那梁上君子,不然就出糗了。 索然无味,男子又消失在原地。 再次回到甲板,他手里已经捏着一颗胆石。梁宗丽摸了摸身上,这家伙是真的让人很有暴揍他一顿的冲动。 男子看了看胆石,然后用袖子擦了半天,犹豫着,最后还是一口吞了下去。发现梁宗丽他们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这边,男子赶紧转过身,又给吐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收到腰袋中。只要我背对着你们,你们就看不见。 男子面对着众人,咳嗽两声,然后慢慢摘下面具…… 还是一张面具,只不过这回换成了白色的,接着,男子好像表演起换脸,蓝色的,黑色的,金色的…… 梁宗丽等人,一起回到船舱,把他晾在一边,神经病。 晚上,梁宗丽正和孩子们抢着被子,突然就感觉好像有人在床边盯着自己,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人伸出手指,轻轻说道:“嘘,记得保密!”然后那人弹了下梁宗丽的额头,梁宗丽又接着睡了过去,那人则悠忽消失不见。 第二天早上,梁宗丽醒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之前一直绷着神经,突然松懈下来,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见到了丛婓虎,尤其俊,和曲馨棠,他们笑着跟他挥手,说等着我们哦,马上就要再见了。然后又看到朱鱼站在他们身后,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三人,走进一个悬浮的漩涡…… 梁宗丽和孩子们吃完饭,去看了眼还在沉睡的李敏裪,并无大碍。然后拎着一袋子酒,走上甲板,看到那自称苍爷的男子,正趴在船侧的栏杆上。 梁宗丽自顾自喝了一口,来到他身边,把酒递给他,那人擦了擦袋子口,然后仰头喝了一口,忍不住称赞道,好酒,真是好酒,什么是好酒,只要是别人的酒都是好酒。 梁宗丽也没搭理他,抢过酒袋,继续喝着。两人也不说话,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喝光了。 梁宗丽收好袋子,问道:“接下来去哪?” “海阔天空任我游,地广人稀无好酒!你猜?” 梁宗丽又要回到船舱,马上就被男子拉住,“兄弟别这样,别这样啊,正好和你商量下吗,可要听好了,两条路,一生二死,你选哪条?” 梁宗丽站在原地,背对着男子,问道:“怎么讲?” “那就看你是选生,还是选死了。” 梁宗丽转过身,并没有回答,而是死死盯着他,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男子摸了摸面具,正了正衣襟,“苍其,请叫我苍爷,你也可以叫我……”男子玩味的看着梁宗丽,但话还没说完,梁宗丽就要离他远远的。实在是跟这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自己的耐心和感情。 男子终于收起玩世不恭的作态,换了个说法回答道:“我建议你选死路,不然你会很痛苦。” 就在梁宗丽真心忍不住,想要抽出腰间的蝴蜉刀时,脸色苍白的李敏裪,此时也来到了甲板。苍其又恢复到刚才的德性,喜笑颜开的打着招呼,太子爷,久仰久仰,正好有事相商,来来来。 一个端着太子的架子,一个说话行事乖张,梁宗丽实在没心思掺和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只是撂下一个“生”字。 两月前,苍其曾经带着窑人,陆陆续续肃清了鬼矮国外围的众多诸岛,并在那里救下了阿云。原本是想徐徐图之,但鬼矮国的形势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居然没想到,那些狗东西竟然将两国炼为大阵,自己真是低估了它们的魄力。 苍其开诚布公的通知李敏裪,这艘云波船,自己“收回”了,反对无效。李敏裪不明所以,以为他说的收回是征用的意思,本想和他讨价还价,直接就被苍其的一句话噎住了,我能让你活着,这就是最大的筹码。 停泊了三天的云波船,缓缓开动,按照苍其的“指示”,直奔鬼矮国最大的岛屿,将近姜国一州之大的木东岛,那里也是鬼矮国都城幕京所在。这次,苍其没时间也没那么多人去和它们打消耗战,准备直捣老巢打蛇七寸。 拥有千岛之数的鬼矮国,历史上一度十分闭塞,最近的岛屿到高国,也要航行半旬左右,如果不是三百年前,高国某个自称钟情于航海,实际篡位失败后逃亡的王爷偶然发现那里,轻而易举的征服了鬼矮野人自立为帝,并为那里带来了各类先进的技艺与丰富的文化知识,那里可能直到如今还是一域蛮荒之地。 组成鬼矮国的主要是三座大的岛屿,余下千座方圆几里至百多里不等,分布周围东西南北。除了位居中央最大的木东岛,还有西北也是距离大陆最近的北近岛,以及位于东南,三者中最小的困洋岛,那里只因土地太过贫瘠,火山活跃生活困苦,鲜有人族居住。 弃李氏改万氏的高国王爷,寄希望可以借此永享万世不朽的丰功伟绩,自诩并让鬼矮人尊信其为神帝,而且临死前立下神嘱,子子孙孙势要重返高国,进而觊觎姜国。因此世代以来,鬼矮国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攻并占领上国的野心。 鬼矮一世神帝,逃出高国时,曾窃取一枚至宝,便是云波船上八角盘中缺失了的那块宝石,后世子孙因缘巧合之下,于十年前无意中,在木东岛唯一的火山喷发后,发现了上古的某个阵法,并用宝石开启后释放出垢炁。 最开始,鬼矮皇室兴奋不已,认为终于有了机会和实力,可以完成祖宗立下的雄心壮志,哪曾想,垢炁岂是他们这等凡人所能轻易操控,很快,一场席卷千岛的灾祸蔓延,整个鬼矮国全部沦为了那些东西的傀儡与狰狞,继而开始侵染高国。 窑人,曾为鬼矮国的原住民之一,世世代代与人族在此和睦杂居繁衍生息,直到这位野心王爷的出现,见之厌恶而被赶到了深海中。即使如此,它们依然对人族怀报着天生的善念与友好,所以之前见到阿云,这个活着的人族时,那个窑人才会显得那么的心生亲近,甚至还把她带到了青琅宫。但是,眼睁睁看着曾经美好如天境一般的鬼矮国故土,惨遭破败满目疮痍,窑人们对于那些怪物的仇恨,比之梁宗丽他们更为深切。 待梁宗丽几人,再次来到甲板,感受到拂面而来的阵阵强风,所有人都再次心惊肉跳起来,好像那日被巨怪抛向空中一般的经历再次上演。 他们,已然在空中快速的穿行。 坐在栏杆上的男子,看到众人大惊失色的表情,不禁颤着一条腿,骄傲的仰着头,说道:“怎么样,苍爷厉不厉害,就问你们,厉不厉害吧?” 几人见他还是那副模样,谁也没搭理他。大家小心翼翼的来到船侧,俯身看着云彩下的大海和一座座小如指甲的岛屿。即使司徒菁这种平时不苟言笑的,也不禁和梁宗晴一起,欢呼雀跃着欣赏起这难得一见的风景。 男子也不介意他们的冷落,只是喝了口酒,自顾自说道:“心惧而动亦呼哉,心蔚而彻乐呼哉,人族就是人族,呵呵。” 梁宗晴听后,忍不住接话道:“怎么,你们这些灵异,就没有心了?”说完,梁宗晴就有些后悔了。 只见苍其,突然捂住胸口,好像感受到了莫大的剧痛,全身癫狂起来,然后双手颤颤巍巍的从胸口,慢慢端着什么,又张开两手向天上一扔,委屈巴巴的说道:“我的心,都还给了这方天地啊!谁,又能懂我呢?” 呕,呕,呕…… 三人真的是没耳听没眼看了,忍不住发出呕吐的声音。 梁宗晴对司徒静说道:“阿菁,你早上没吃多吧?” “嗯,还好,最近几日有点胖了,没有多吃,你呢?” “我也是哎,还好没吃饭,不然全吐出来了,可惜了呢。梁宗丽,你呢?” “我刚才都吐到嗓子眼了,想了想,爹娘说过不能浪费粮食,我又咽了回去。” 呕,呕,呕…… 这回,梁宗晴,司徒菁和苍其,是真的吐了。 “行了,不跟你们玩了,没意思。说正事,梁小子,你去清点一下,这船上能战的人,大概有多少。” “我们这边,一百多人,李敏裪那边,三百多人吧,剩下的一千多人,都是些百姓,绝对上不了战场去面对那些东西,估计上去了没吓个半死也会尿裤子呆着一动不动。”梁宗丽早已打好腹稿。 “这就麻烦了,好像有点不太够啊。” “你那边多少人。” “我那边啊,五百人?三千人?一万八千人?十万零八千人?……” 三人看他又开始犯浑,就要离开,苍其赶紧解释道:“这次,我们不能按人数算,要按战力算。我那边,五百人,一人就是六个的战力,我一个,那战力就不用说了,懂?” 司徒菁哼了一声,“既然你一个人都那么厉害了,还找我们干什么?” 苍其一下被噎在当场,一手抚着脑袋,一手指着司徒菁,“你等等,我有点蒙,让我想想。也对啊,我这么厉害,还要你们干什么呢?咝,我怎么没想过?” 三人继续转身要走时,苍其郑重其事的说道:“帮我拖延时间!” 虽然苍其在他们眼中,一直是个没有正形说话行事乖张的存在,但是当他难得严肃的端正态度说出话时,梁宗丽等人,还是愿意把他当做朱鱼那样去对待。三人只是点了点头,返回舱内,去做准备,谁也没问为什么拖延,为了什么而拖延,这是跟着朱鱼时,养成的习惯。 苍其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又看着身下的大海,眼中一丝红光闪过。 回到船舱后,梁宗丽去组织蝴蜉军,通知随时做好应战准备,然后找到李敏裪,和他商议临时指挥权的问题。李敏裪想也没想,就拱手让出兵权,还不忘打趣说,劳烦梁校尉多多费心了,我这些虾兵蟹将,省着点用,最好能给他留两个。梁宗丽也懒得搭理他,能让他指挥,这位王爷就已经很大气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司徒菁和梁宗晴各自收拾着行装和武器,然后两人就那么相对而坐。马上又要上战场了,心里难免惴惴不安,毕竟几人休憩的时间够久了。 梁宗晴狡黠的盯着司徒菁,嘿嘿笑着也不说话。司徒菁让她看的心里发毛,“有屁就放,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梁宗晴坐到她身边,手指捅了捅她,还是不怀好意的笑着。 司徒菁赶紧起身,又坐到对面。梁宗晴也没准备放过她,继续故技重施。司徒菁马上就炸了毛,“阿晴,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菁儿大小姐,你最近,看某人的眼神,可有点不正哦。” 司徒菁马上就红了脸,“说什么呢你,死妮子,闭上你的狗嘴!” “呦呦,被人识破捉奸在床了吧?要不要我拿来镜子,给你照一照啊?” “滚一边去。” “说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嗯?”梁宗晴两个食指,碰了碰,嘿嘿笑着。 司徒菁脸更红了,这在以凶悍著称的大小姐身上,可是从来没出现过的囧态。 “哎呀,这要是邢宝妍,檀茜茹和曲馨棠也在就好了,还不得惊掉她们的下巴?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司徒大小姐,居然也会动了真情,哈哈哈。”说着,梁宗晴就趴在床上拍着手。 “养溢城那次。”司徒菁轻轻说道。 梁宗晴马上坐了起来,听到声音感觉不对,马上收敛脸上的笑容,看着司徒菁。 “你还记得在那,我们经历了一场幻境吧。事后,他看见了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情,但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着我。” “还有一次,是在我们最后那场大战的前一晚,我们在朱鱼的军帐里,喝了一夜的酒。”听到这,梁宗晴眼睛发亮,不自觉的就说道:“然后,你们当着朱鱼的面,那个了?” “死妮子,说什么呢你?”司徒菁好不容易说出心事,突然又被这丫头弄得一阵脸热。 “后来呢,后来呢?”梁宗晴催促道。 “没有后来,你都看见了,还什么后来。”司徒菁又开始假装收拾起来避免尴尬。 “哎呀,那可要早做准备了呢。梁宗丽这人吧,肯定喜欢孩子,看他对那四个娃娃就能看出来,要不,我这干娘就先帮你把名字取了?” 司徒菁铺了铺被褥,也没转身,只是说了一句,“他有喜欢的人了。” “啊?” 司徒菁苦笑着,点了点梁宗晴的头:“那四个孩子的姐姐,这你都不知道吗?还以为自己挺聪明呢?” “噢,我说的吗,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带着四个拖油瓶,原来如此啊。那姑娘呢?” 司徒菁也只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反正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咱们近水楼台先得月,等这次回家,咱们就帮你撮合撮合。”梁宗晴想着想着,又嘿嘿的笑起来,然后突然装作很端庄的样子,自言自语道:“起来,孩子,让干娘捏捏你的小脸,嗯,真乖,来,让干娘亲亲抱抱,哈哈哈。”梁宗晴不禁开心的打起滚来。 司徒菁掐了她一下,然后无奈的坐在一旁,愣愣捏着手指,不知道想着什么。 云波船,向东绕过北近岛,一路直飞了七日,然后陡然转向南边,又过了两日,很快就看到了一座广袤的黑色岛屿,上空还飘荡着黑色的云雾和红色的闪电。 百里之外,云波船放下李敏裪和一千多百姓,还有四个孩子,让窑人们带到阿云去往的韦虫岛,临行前,李敏裪难得放低身份,和众人一一拱手告别,顺逐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进入木东岛的同时,苍其就扔下了一条大概有一人粗的爆竹似的东西,随后蓦然在天空中炸出巨大的蓝色烟花,这是给外围潜伏的窑人们,发出的辅攻信号。 这一次,没有像上回那样,无需李敏裪的鲜血,云波船就自发开启了屏障,然后径直冲进了木东岛,一路穿行在浓郁到近似雾水的黑烟中,任由红色的雷电不停击打在隔膜上。 甲板上,只有苍其一人。每一次撞击,苍其看似不为所动,其实一直都在稳住全身的灵炁,维持云波船破风阵的运转。 “抓紧你们身边的扶手,马上就要着陆了。”苍其的声音,在船内所有人的耳中响起。 云波船突然被一道威势巨大的银色雷电狠狠砸下,骤然失去平衡,直直向地面栽了下去。舱内的东西,全部凌乱的翻转,挤到后门板各处,有人没抓住,在舱内没有方向的颠倒后,就被“钉”在一起,六神无主只能睁着惊恐的眼睛。梁宗丽死死抓着触手可及的木板,司徒菁和梁宗晴也紧紧抓住扶手,两脚卡在床板上。 轰的一声,云波船砸出一个栏杆与地面平齐的深坑,苍其也忍不住踉跄下,然后吐了一口鲜血。他抹了抹嘴和手指,又把血吸了回去,心想,老子的灵血可不能浪费了,幸好梁宗丽他们没看到,不然又得呕吐不止。也许,他们会伸出大拇指,佩服自己吧,苍其笑了笑。 本来是想停在那座火山下,这样也能给梁宗丽他们创造更多的拖延机会,现在看来,不仅未达成目的,反而让他们更加身处险境。 “苍其军,出来吧!”这是苍其整合蝴蜉军和高国人后,草草起的名字,他自认为很响亮。 众人陆陆续续,狼狈的走出云波船,眼前的景象一片狼藉,曾经宏达的城市只留下一堆堆残破的建筑,遍地都是干涸已久散发着浓浓臭味的红色池子,从火山口顺着高低不等的丘陵与倒塌的房屋,密密麻麻分布蔓延到山下的平原大地。 周围很安静,安静的让所有人汗毛倒竖。 苍其跳下船,然后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拍了拍,说道:“别紧张啊,大家都坐,坐着说话。” 五百人,看着梁宗丽三人,梁宗丽也不客气,既来之则安之。走到苍其旁边,坐了下来,悉听吩咐。 众人都坐好后,苍其说道:“船,就在那里,等我说完此行的目的后,还有想走的人,马上就可以乘船逃命,追上太子爷,去韦虫岛避难,至于能不能等到我们回去,我不做保证。” 不给众人思量的时间,苍其继续说道:“此行,你们将十不存一,别觉得我在吓唬你们。现在,你们都在我的妖界里,一旦我回到现世,我怕你们吓都会吓死。扭头就跑。” 梁宗丽皱紧眉头,妖界?和朱鱼的不一样,周围的东西都很真实,他又在卖什么关子? 苍其的声音,在梁宗丽脑海中响起:“少见多怪吧,每个妖灵的世界,都有自己的特点和能力,能都一样吗?你们人族,一直都是这样,自以为很聪明,其实蠢到无药可救,弱智到家。呵呵。” “那么,既然丑话都已经说完了,有没有人想要打退堂鼓啊?不丢人,命就一条,说没就没了,想想还在家里等你们的亲人,实在不值得跟我冒险。” 除了梁宗丽三人和蝴蜉军无动于衷,高国人那边,有十几个人丢下武器,卸掉战甲,默默上了船。 “还有吗,我再数三个数,一,二,三……”云波船悠忽的消失在原地。 苍其站起身,拍了拍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提示你们一下好了,如果你们能侥幸通过第一轮屠杀,就在那里集合吧。”苍其指了指远处的火山,接着说道:“那么,你们准备好了吗?” 说完,苍其眼中,蓝芒闪过,众人突然陷入到黑暗之中,刚刚还很安静的周围,突然变得雷声大作,低沉压抑的气息充斥着周围。 不知道是谁惊恐的喊了一句,你们,你们抬头看。梁宗丽跟着抬起头,不禁感觉一道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头顶上,是数不清的红色眼睛,一道红色的闪电划过天空,梁宗丽发现,依稀是不计其数拥挤在一起的怪物们的轮廓,身高起码在百丈以上,若隐若现死死盯着他们,。 不待众人反应,那些怪物就开始大肆屠戮起来,附近不断夹杂着惨叫声,地动山摇,身边看不清是谁,突然就好似被镰刀割断的麦草,分成了两截,上半身趴在地上苦苦挣扎向前匍匐,残肢断臂,不停从四面八方砸到梁宗丽的身上,瞬间身上就沾满了血污。 “司徒菁,梁宗晴,苍其!”梁宗丽一边试图躲避不知何处会出现的攻击,一边寻找大声的喊道。 没人回应他。 看了远处的火山口,梁宗丽果断决定向那里跑过去,心里只能祈祷各自为战的众人,也都能在那里顺利集合。 奔跑的路上,收拢了几十个蝴蜉军,没见到一个高国的人。 众人刚刚突破笼罩的黑雾,突然就撞到了一个巨怪的腿上,梁宗丽抬头看了眼,趁其不注意,几十人照着其腿部就是一阵乱砍,怪物惊叫着慢慢栽倒在地,掀起一片尘土,梁宗丽果断跳到怪物的身上,拖着捅在身体里的长刀,一路飞跑着划到怪物的颈部,抽出刀,狠狠的从眼窝处捅了下去。 借助蝴蜉刀和双月戟的锋刃,几十个人原本的默契,很快就找到了消灭这些看着体型巨大,实则行动迟缓没有什么技能的尸傀们的办法。 好在周围巨石嶙峋,几只飞行的活儡也被梁宗丽等人凭借地势躲避和偷袭,轻松的解决掉,越杀越顺手。 跑过半途,梁宗丽终于发现了躲在石缝中的司徒菁和梁宗晴,众人会合后,继续小心的隐匿身形向火山跑去。 站在半山上,山下的惨叫声很快就没了动静,高国的三百多人没有一个人逃了出来,全部打了水漂,蝴蜉军这边,也损失了一半多个。放眼看去,木东岛的北方海岸边,闪烁着淅淅沥沥的蓝色箭光,应该是先前见过的那群窑人,在吸引怪物们的注意力。 来到一片拦路的怪石前,其形状和颜色,与周围的巨石明显格格不入。梁宗丽拦住众人,他小心翼翼走上前,随手用蝴蜉刀砍了一块,其中居然冒出汩汩黑色与红色的液体,梁宗丽双手握刀,照着中间狠狠劈成两半,里面居然是只一分为二的人族活儡,头顶刚刚生出红色的长角。 众人见后,开始依次清理起来,留下它们,早晚都是祸害。就在众人长舒口气,以为清理干净之后,怪石堆的中间,突然传来一阵惨叫声,一只四脚,好像是蜘蛛与蝎子杂合的巨大狰狞钻出地面,有螯无尾针,头顶着黄色的独角。 “大家小心,这东西朱鱼说过,叫狰狞,好像是有些特别的技能,我们先试探看看!”梁宗丽提醒众人。 刚说完,那怪物就从身侧,像四周射出毒刺似的东西,众人借助巨石的遮挡,堪堪躲过突如其来的攻击。 有人正想冲上去,趁狰狞发动完攻击进行反击,还不待梁宗丽提醒,只见落在石边的那些毒刺,居然有丝线连着怪物,其上隐隐散发出黑气,快速结成了一张以狰狞为中心,覆盖周围的蛛网。那人一只脚刚迈进其中,很快就被烧成了炭,惨叫的在地上打起滚。怪物挥起大螯,蛛网一下向外扩大罩住那人,好像有什么东西搬动着,很快就滑到了狰狞的嘴下,一口就将其吞了下去,然后吐出战袍和武器。 众人看到后,马上又向后退了很远,躲到巨石后。相对于傀儡,狰狞不光有着技能,智力也有明显的提升。 梁宗丽朝司徒菁和梁宗晴做了几个手势,司徒菁摇了摇头,梁宗丽瞪着她,难道要让大家困在这里等死吗,自己必须搏一搏。 梁宗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司徒菁,让她相信梁宗丽,司徒菁只能妥协,随后,一人朝怪物射出箭矢吸引注意力,一人射在那蛛网上的几处。 梁宗丽跃出石头,快速飞身踩在以箭矢做成的支撑点上,很快就纵身飞到狰狞的背上,也不等蓄势发力,就是一刀插了进去。 怪物吃痛,不禁扬起了身体,两只大螯反复向身后抓去,身体两侧疯狂的向周围射出毒刺,四只脚不断把巨石踢向周围,梁宗丽吊在上面,左右晃动躲闪着。 近处的几个蝴蜉军,马上掷出双月戟,在梁宗丽头上插入怪物体内。梁宗丽借力左手抓住头上的戟杆,抽出刀,慢慢爬到怪物的头部,紧紧攥住黄色的独角,右手握住刀刃,当做短刀,狠狠的插进怪物的头中,再向一侧滑动。 怪物最后拼尽力气挣扎后,突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梁宗丽用左手挑出脑中的垢炭,扔到地上,啐了口吐沫,跳下去狠狠的碾碎,狰狞随之化作了烟尘。 众人还来不及欢呼,只听一道轻声的呼唤:“阿菁~~~” 梁宗丽和司徒菁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块巨石,正压在梁宗晴的身上,口中的鲜血,不断的冒出来,咳嗽着。 刚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梁宗丽和狰狞身上,谁也没注意,怪物踢出的巨石滚落后,砸中了注意力同样分散的梁宗晴。 梁宗丽突然又想起来那个冯伍长,木木的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司徒菁马上跑到梁宗晴身边,流着眼泪,伸手推着巨石,声嘶力竭的喊道:“来人啊,快来啊!” 几十个蝴蜉军见状,这才反应过来,聚到一起卯足力气推着石头。 “阿,阿菁,你们别白费力气了。咳,回去后,跟我爹说,晴儿以后再也,咳咳,再也不能跟他胡闹了,还有,告诉,告诉我娘,天凉后要多加衣,让我弟以后,以后多上点心,还有,还有做不成干娘了,嘿嘿。” “晴儿,别吓我,你一定没事的!”司徒菁紧紧握着梁宗晴的手,声嘶力竭的喊道。 “阿菁,我想家了,想那棵我们,咳咳,小时候一起玩的那棵,大柏,树了……”梁宗晴的手,突然就耷拉了下去,瞳孔散开,慢慢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 司徒菁突然站起身,照着梁宗丽的脸,就是一顿乱拳,“都是你,让你逞英雄,刚才警告你了,不要冒险不要冒险,你偏不听,晴儿还支持你,不然晴儿也不会这样,都是你,都是你……”打着打着,司徒菁就头抵着梁宗丽的胸口,大声的哭起来。 梁宗丽看着脸上,还带着笑容的梁宗晴,第一次见到他们这些人的时候,自己还毫不留情的在马上,用枪杆把梁宗晴打出了鼻血。后来,和他们的关系剑拔弩张的时候,也是捂着鼻子的梁宗晴出来做的和事佬。 回想着,梁宗丽不禁笑了起来,司徒菁抬起头看着他,笑着笑着,梁宗丽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突然,整个火山口,就好像内部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整个山尖被削平,一圈烟尘随着涟漪,冲到半空,紧跟着碎石像暴雨一般,砸了下来。 梁宗丽赶紧把司徒菁压在身下,俯身顶在她身上。地动山摇间,很快就不见了这群人的身影,全部被埋在了巨石下。 火山那里,苍其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身后是两只刚刚干掉的霸丑,而前方,他正面对着一只头生弯月银角的勾魔。如果栗子在这里,一定会想起来,正是那天,他在石楦墙上,“看”到的石国中心的那个三面六臂的怪物。 盯着苍其的那张脸,面无表情,右脸则露出奸邪的笑容,左脸则怒目嗔视,上身分布着竖向的阵阵光芒闪过的红色咒纹,下身陷在炙热的黑金色岩浆中。苍其在其面前,仿佛是一只弱小的蝴蜉,都不及对方的一节手指高。 两者中间,则是一座祭坛,上面一颗蓝色的胆石漂浮着。刚才,为了取回这个东西,苍其以一敌二,耗时半天才以重伤的代价,干掉了两只霸丑。 就在他伸手要拿起胆石的时候,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突兀出现的勾魔,一经出现果然就不同凡响,炸平了火山口。 勾魔的嘲笑声,也不知道从哪张脸发出,传递在木东岛的半空,远处的窑人们听到后,都不禁停下了进攻,愣愣看向这里,那些岸边的傀儡与狰狞们,则回头看向露出半身的勾魔。 勾魔缓缓伸出一只右手,拄着脑袋,又伸出第二只右手的指头,指了指面前祭坛上的胆石,弹了弹,示意苍其安心取了就是,自己不会阻拦。 苍其岂能客气,爬起来,再次来到祭坛,也不看那勾魔,捻着胆石举起来,左右看了看,然后问道:“你不后悔?” 回应他的,是三个声音,不同感情的一个字:“哼!” 苍其,面对着勾魔,慢慢退后,然后紧紧盯着他,从腰袋又掏出另一颗赤色的胆石,看到这,勾魔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居然大惊失色。 苍其等的就是这一刻,让你摆着一副死鱼脸,哈哈哈,这下可乐坏老子了。 勾魔探手,从岩浆中拿出六件各式武器,疯狂的砸向苍其。 苍其闪身出现在半空中,两颗胆石悬浮在面前,一丝蓝色的水气和一道赤色的火焰,相互缠绕起来,拉扯着两颗胆石越抵越近,当两者撞在一起时,突然化作了粉末,然后包裹在赤色与蓝色的灵炁中,不断变化融合。 勾魔的身体已经全部钻出岩浆,巨大的脚裸踩在火山口,六只手不断的朝着苍其攻击,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苍其说道:“别着急,慢慢看着好不好,我也很无聊的。” 此话一出,勾魔的攻击更加剧烈起来,苍其实在受不了,索性绕了半圈,背对着它,不爱看,老子还不给你看了呢? 大概过了半柱香,一颗赤蓝灵炁相互环绕,闪灼着紫色光晕的丹珠出现在苍其面前,毫不迟疑,苍其就一口将其吞下,吐出一口紫气,慢慢转过身。 一道蓝色的鱼影,一道赤色的鸟影,分别出现在苍其的两侧,忽明忽暗颤动着彼此融合,如果梁宗丽等人看到此情此景,仿佛正是朱鱼那日面对霸丑时的震撼场面,只是略有不同。 “你也太善良了吧,要不是你用灵血给那些人族,打造了那么多东西,也不至于被个小小的霸丑搞死。” “闭嘴,就你屁话多。” “哎?你怎么能骂自己呢?我感觉,梁宗丽那小子,更喜欢我,你太死板了,久处生厌,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大爷!” “我大爷,不也是你大爷吗?” “别废话了,赶紧做掉它,捏死这个虫子。” “好咧!” 相比那天,朱鱼的强行融合,这次,“两人”可以说,才是真正归二为一,燃烧着赤色火焰的玄色鱼鳞甲覆盖全身,头顶白色的文鳐盔,紫色长发随风抚动,裸露在外的皮肤,闪烁着跟八角盘上一样的古文。一手赤鳍鞭,一手蓝翎鞭,两者长度甚至超过了几百多丈高的勾魔。 一道中性的声音,从变化后的苍其口中传出:“死吧!” 两个鞭子,随着挥动至天空,刮走漫天的黑云与红色的雷电,落下的一刻,突然合为一把巨大的鳍翎阔剑,裹挟着炙热与清凉的灵炁,从勾魔头顶,轻松的穿过身体,将其一分为二,好似划破一块麻布的声音,传向四方。 整个木东岛第二次迎来,比刚刚勾魔现世还要大上几倍的冲击,霎时间,全岛的天空和地面,焕然一新,恢复到往日的岩土之色。 勾魔嘿嘿笑着,连灰烬都没有留下,只是退出现世,嘲笑道:“不过如此……”岸边的那些傀儡与狰狞,随之烟消尘散。 一道赤色的光影,接着冲向高国的方向。两只鞭子,回到头顶的文鳐盔,化作两条长须。 他又变回苍其的模样,只不过相比之前,两眼透出紫色的光芒。 来到被身埋巨石堆中的梁宗丽等人上空,轻轻一挥手,石碓化作粉末,随风飘散,几十人躺在原地,显然都受了重伤。他又一挥手,众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伤口愈合。 朝梁宗丽弹了一指,慢慢醒转过来,他看着眼前的苍其,可以感觉到此人和之前明显不是一个人,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梁宗丽看了看旁边,还留着眼泪喃喃自语的司徒菁,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梁宗晴,最后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半空中的苍其。 苍其只是摇了摇头,梁宗丽跪在地上,无声的抽噎着,双肩颤抖。 远在几千里外的安东城,第一场秋雨还不见有停下的迹象,却只见天空蓦然呈现出一圈晴空,耀阳的阳光,直直照在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