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宁妄的少女走得并不快，四人之间的距离很快便缩小了，不过少女的房间是在第三个，反倒还是美神和胖男孩先进了他们的房间。 　　 已经无法更换护士的男孩呆呆地坐在床上，都不知道该上哪里去哭。 　　 不过美神的这一行为却是恰好给了宁妄一些提示。 　　 毕竟伤害病人这个定义实在是太宽泛了。通过言语攻击给病人带来心理创伤算不算伤害病人？一些肢体接触给病人造成短暂的疼痛感算不算伤害病人？ 　　 她不可能像在密道的另一端那样去回避所有触碰，就连濒死时刻都本能地不去触碰怪物，既然要她照顾病人，那肢体接触和必要的交流是绝对少不了的，况且她还打算从病人撬出一点关于任务目标所要求的罪证的消息。 　　 而且尽管目前展现出攻击性的只有胖男孩一人，但宁妄相信规则会公平地把所有人抛掷到危机之中，所以她负责的病人说不定也会想要攻击自己，要是自卫都被认为是在伤害病人那可就太冤枉了。 　　 不过目前看来，似乎言语攻击并不算是对病人的伤害，甚至做出一些让病人感到不适的动作也是被领域所容忍的。 　　 所以宁妄大胆推测，这里的伤害大概指造成一些实质性的伤害，譬如受伤流血甚至死亡之类，而那些轻微的伤害甚至可以被认定为治疗手段。 　　 毕竟病人要是不配合治疗到处乱跑的话也是有可能被医护人员强行拖回病房进行治疗的，必要的时候甚至还会使用束缚带。 　　 可以让病人配合治疗的小小手段怎么可以算是伤害对方呢？ 　　 牵着宁妄的少女已经在属于她的房间门口站了许久，终究还是不耐烦地用沙哑的声音叫嚷着：“开门。” 　　 宁妄轻叹了一口气，正欲伸手开门，少女却一脚踹向了门锁，整个门摇摇晃晃地向门内吱呀作响地打开了。 　　 少女却仍嫌那门打开的速度太慢，拉着宁妄就从门缝里撞了进去，肩膀硬生生地把门撞到了墙上，可那门板却又受到反作用力而迅速回弹，砰地一声打在了少女身上。 　　 少女低哼一声，一张秀美的脸庞紧绷着，神色瞬间罩了层寒霜。她随手从门边抓起一根不知从哪里强行拆下来的铁杆，脚下一旋，转身将手中的铁杆重重地砸在了房门上。 　　 门轰然关上。 　　 宁妄并没有阻止她的破坏行为，只是微微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少女。 　　 少女随即将目光转移到了病房里的置物上，操着铁杆不由分说地破坏着一切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东西。 　　 “不……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坏了，坏了，窗户坏了，门也坏了，所有的都坏掉了！全部都失控了！” 　　 少女着了魔一般尖叫着，手里的铁杆带着罡风骤然袭向了宁妄胸口，宁妄本能地躲开，于是少女手腕一拧，倒转杆身扫过半圈，将床边小桌上空荡荡的餐盘和玻璃杯尽数扫落在地，摔成满地叮叮当当的碎片。 　　 见状，少女竟然笑了，将脚上的鞋子高高甩了出去，从光洁的天花板上硬生生砸落一片斑驳的墙皮，随即还没等鞋子落地便赤脚踩上了满地的碎片。 　　 那些透明和奶白混杂的碎片如同泠泠烟雨，很快就把少女白得近乎于透明的纤弱双足扎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血液瞬间涌出，被鲜红血液包裹着的碎片粘在少女脚上，在第二次落地之时为她添上了新的伤痕。 　　 可少女毫不在意自己遍体鳞伤的双足，眸底涌起赤色的光芒，踩着脚下的碎瓷，愈加兴奋地肆意破坏了起来。 　　 宁妄冷漠地站在一边，双目紧盯着已然陷入狂躁的少女，随时准备躲开那漫无章法挥舞着的铁杆。 　　 她怀疑现在就算自己把少女杀了也不算是伤害了患有传染病的病人。 　　 不单单是眼前这个陷入狂躁的少女，还有那个把眼珠当成美味零食的胖男孩。 　　 这所医院关着的哪是什么得了传染病的病人？分明就是患有精神病的病人才对！ 　　 铁杆分明只有一根，却不断地将宁妄逼退，一会儿擦着她的脸颊掠过，一会儿又半途拧转而来，摩挲着她的半片衣角。 　　 宁妄虽然不曾受伤，体力却在慢慢消耗，一丝愤怒从内心深处升起，像是有毒的气泡，在水面上轰然炸开。 　　 她不再理会少女，兀自走出门去，站在门外看着屋内的一片混乱。 　　 好在少女并不是想要伤害她，而是对自己所看见的一切平等地产生了破坏欲望，她并没有在意宁妄的离开，嘶吼着砸向了墙上的画。 　　 画框里那层薄薄的玻璃如蛛网般裂开，化为漫天纷飞的雪花洒在少女身上，她暂时停止了动作，张开双臂迎接纷纷扬扬落在她身上的碎片。 　　 她感到碎片像雪花般融化了，只是，雪融化了是透明干净的水，而碎片融化后成为了从她身上缓缓流下的红色液体，很温暖，比融化的雪花还要温暖。 　　 少女转了转眼珠，忽地看到了那扇被木板封死的窗户，再次咆哮着用铁杆砸向窗户。 　　 宁妄听见她一声一声地呻吟吼叫着，有的痛苦，有的不甘，还有的充斥着绝望，来自人类最本能的嘶吼一声一声疯狂敲打着宁妄的心魂，让她头疼欲裂。 　　 那少女就像一只被关在铁笼里却向往自由的小动物，肆意破坏着一切困住她的东西。 　　 那个瘦削的身影是那么尖锐而又脆弱，如同漂亮的玻璃制品，那么容易就会被打碎，但稍不注意就会被扎得满身是伤。她的骨头像是曾经被暴力拆开，填充了血，痛苦，和眼泪，却独独忘了装上爱与温暖。 　　 此时的其他病房倒是始终安安静静，福禄也已经被不知道哪个病人选中带回了病房，现在的走廊上只有宁妄一个人。 　　 她一个人站在一片白色之中，少女的嘶吼声回荡在空荡的回廊，慢慢变成了一种带着哭腔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