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绒绒返回赊灵壶内,却发现詹天涯竟然躺在地上,黎亭仙和东山孝正照看着他。 黎亭仙被收入赊灵壶后,因为这狭小的空间,必须随时随地都面对其他三灵,久而久之便熟络起来。 唐绒绒、詹天涯和东山孝这三灵也放下了之前对黎亭仙的成见,不再将她当做外人。 不过,黎亭仙因为无法像其他三灵一样可以离开赊灵壶,所以,只得整日研究存在于赊灵壶中的这间石室。 虽说黎亭仙对石室有自己的见地,但唐绒绒每次都用眼神示意黎亭仙不允许说出来。 这也是让黎亭仙觉得怪异的地方,并且对唐绒绒的真实身份产生了好奇——唐绒绒在成为赊灵之前,到底是什么? 唐绒绒走到詹天涯跟前,问黎亭仙:「他怎么了?」 詹天涯遮脸布帘上那只水墨饕餮缩成一团,显得萎靡不振。 黎亭仙道:「看起来应该是病了。」 唐绒绒诧异:「战灵是不会生病的。」 黎亭仙接着道:「我只是说他这个状态,看起来就与人类生病一样,但并非是身体得病,而是心病。」 「心病?」唐绒绒更加诧异,「他能有什么心病?」 东山孝道:「那你得问他了,反正我和黎亭仙不管问什么,说什么,他都沉默不语,先前出来再回来,就一直躺在这里。」 唐绒绒也不客气,抬脚踢了詹天涯:「喂,别像个王样缩在这里,你怎么了?」 詹天涯依旧不语,甚至还故意缩了下身体。 唐绒绒叹了口气蹲下:「我问你,到底怎么了?有话就说,壶中石室就我们四个,你要整天都这副模样,我们三个看着也不舒服。」 黎亭仙在一旁坐下,看着詹天涯,她是猎骨人,也是医生,以她的医术,一眼就看出来詹天涯所谓的病是因为某件沉重的心事,心事导致的疾病自然就是心病。 心病对于医生而言,是最难治的,可以说无药可医,除非找到所谓的心药。 詹天涯终于爬起来,盘腿坐着,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我想起我女儿了。」 啊?唐绒绒、黎亭仙和东山孝三人大惊。 唐绒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东山孝立即问:「你还有女儿?」 詹天涯看向东山孝,遮脸布帘上的那只饕餮显得很悲伤:「我为什么不能有女儿?我曾经也是人,死后变成战灵,然后又被炼成了旗灵,也就是附物灵。」 九原传说中,植物觉醒会成为精灵,动物觉醒会成为妖灵,两者共称为妖怪,不过,妖怪之中还有一种叫精怪。 何为精怪?所谓久物成精。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杯子,时间久了都有可能觉醒为精怪。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桌子和椅子是木头做的,而木头原本是植物。杯子是用陶土烧制而成,而陶土也源自于自然。 那么,詹天涯口中所说的附物灵又是什么? 不管是亡灵、精灵、妖灵,都有可能成为附物灵。 附物灵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因为对某种物件的执念,例如某人生前对一块玉佩十分喜爱,死后化为亡灵后,因为执念过重,无法前往生死门,便直接附在玉佩之上,也就成为了附物灵。 第二种就如詹天涯,原本是战灵,被人用异术直接与龙甲令绑定在了一起,便成为了旗灵。 实际上,唐绒绒这种赊灵也属于附物灵的一类。 唐绒绒好奇:「那你怎么会今天忽然想起你女儿了?」 詹天涯叹了口气道:「刚才灵主将我召唤出去的时候,我看到那些半妖们,便想起了我女儿,我死 的时候,我女儿只有十岁,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她长大的模样便死了,所以,我在看到那些姑娘的时候,忽然想起,我女儿若是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东山孝看了一眼唐绒绒:「你天天看着唐绒绒为什么不会想起你女儿?」 詹天涯心直口快:「我女儿可比她可爱,再说了,她是男是女,完全是根据灵主而定。」 唐绒绒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詹天涯。 坐在不远处的黎亭仙问:「詹天涯,你还记得你女儿的模样吗?」 詹天涯点头,看向黎亭仙,遮脸布帘上的水墨饕餮立即变化成一个小姑娘的脸:「当然记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唐绒绒、东山孝和黎亭仙看着遮脸布帘上那张可爱的脸,纷纷摇头。 詹天涯问:「你们什么意思?」 唐绒绒道:「你女儿能这么可爱?不可能吧,那应该是随她娘,如果随你的模样……」 说完,唐绒绒又好奇道:「诶,詹天涯,你到底是什么模样?为什么你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虽然詹天涯只有一块遮面布挡住,但是唐绒绒从侧面去看的时候,也只能看到包裹在其面部的那团黑烟。 东山孝嘴欠,又追问一句:「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死在哪朝哪代?」 詹天涯闻言却不回答,再次躺了下去,遮面布上的那只水墨饕餮又变得萎靡不振。 唐绒绒和黎亭仙同时瞪了一眼东山孝,东山孝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得乖乖蹲在角落里去。 —— 深夜的霜月村,看似平静,实际上却弥漫着焦虑。 因为雪妖在冬季几乎不需要休息的原因,所以,在夜间反而是比较活跃。 但今天,无论是颜瑾雪、寒茜亦或者是其他那些半雪妖都活跃不起来,大家都在害怕明天的到来。 明天,便是君陌等上一辈半雪妖与自己的夫君姜坐隐永别的日子。 对于颜瑾雪和寒茜而言,这两名雪妖也得面临未知的恐惧,虽然她们接受了唐小豪的建议,但六名雪妖上官的死,她们两人难辞其咎。 寒茜独自坐在雪巢外,手中提着那个装着断手的布袋,轻轻哼唱着雪妖族古老的歌谣—— 「岁暮风雪急,漫天纷飞泣。 层砌白雪积,熹微光阴祭。 瑞原山积雪如絮,忽念寒殿旧故里。 琼花不惧石上寒,疑似云外藏春兮。 玉尘落满瑞峰岩,愈感空无清寒意。」 寒茜的歌声虽低,却回荡在整个寒月村中,因为歌词实在悲伤,听得人难受至极。 唐小豪躺在一座雪巢中,听着这首歌,脑子反而更乱了,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编排关于颜浮岚的故事。 唐小豪原本是想找颜瑾雪一起商量的,但颜瑾雪根本就不搭理他,而且每次看他的眼神,就如同是下一刻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唐小豪叹了口气,刚翻身就感觉到一阵寒风从门口吹进来,下意识便起身去看,然后就看到了出现在旁边的姜纤凝。 唐小豪吓了一跳:「你进来也敲个门,哪怕是说一声也好吧。」 姜纤凝道:「我娘让我来问你,能不能在离开前,给我们做一次种子。」 唐小豪直接爬起来:「你们怎么还惦记着那事?你们除了繁衍之外,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再说了,就算我答应,那不是等于去死吗?你多少个姐妹,自己心里没数啊?你真当我是牲口吗?我听过种猪种马,头一回知道对于你们而言,还有种人,简直匪夷所思。」看書菈 姜纤凝闻言看向门外:「娘,我说过了吧,他不会同意的 。」 话毕,姜纤凝的母亲君陌走进雪巢,然后跪在唐小豪跟前,给他磕头。 唐小豪立即道:「赶紧起来,磕头也没用,我是不会答应的。」 君陌淡然道:「驸马,您误会了,我之所以希望您能成为女儿们的夫君,是因为您是我们的恩人。」 唐小豪坐下道:「你也说了,我是你们的恩人,哪儿有这么对恩人的?」 姜纤凝却是瞪着唐小豪:「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换个人早就欢天喜地了,我们是入不了您的法眼吗?」 唐小豪严肃道:「我说了,我是有老婆的。」 君陌却是道:「男人三妻四妾……」 「打住!」唐小豪立即道,「你们也都是女人,你们难道心里就真的愿意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男人?别扯淡了,凭什么呀?」 姜纤凝道:「你那晚说那个女的,就是那个发现我是半妖的雪妖是你老婆,可是,你不是拓尔思部族王的丈夫吗?这怎么回事?那雪妖是你的小妾?」 唐小豪立即道:「我只有一个老婆,宝梦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有名无实你应该明白吧?我之所以当驸马,是皇上的旨意,我没办法违抗,我抗旨就是死,我全家都得跟着倒霉,而且,在我当驸马之前,我就娶了我老婆,明媒正娶!」 说到明媒正娶四个字的时候,唐小豪耳边立即响起小铃铛的那番话——何为明媚?哪儿来正娶? 的确,那只是当时两人的一厢情愿。 可是,按理说,两人相爱不就够了吗? 君陌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强求恩人做什么,但有两件事希望恩人可以再帮帮我们。」 唐小豪也痛快:「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我话说在前头,是尽力而为,而不是肯定能办到,我多大能耐就办多大的事情。」 君陌道:「一是求恩人路上可以帮我照顾夫君,二是求驸马到了都察院后,如果一切顺利,能让都察总使不再降罪霜月村,不会让女儿们去做雪奴,如果都察总使不肯,就可以让我和我的姐妹们代替,至少在人类看来,我的模样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