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儿,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难受了吗?娘马上给你找大夫!” 苏婉华慌乱来到林漓身边,眼眸中的害怕透露她此刻的担心。 “阿华,你冷静一些,漓儿她自己便会医,怎会让自己有事。” “娘,您别担心,我没事。” 刚才有些苍白的小脸此刻总算是缓过劲儿恢复了些血色,但苍白似乎依旧能令林漓瘦弱的身体下一刻分崩离析。 “漓儿,你告诉爹爹,哪天晚上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回来过后性情沉敛了许多?” “我也一直很奇怪,为何瀚海王会将本身可以吊他性命的百草芝慷慨大方送到你的手上!” 林昇也不再装聋作哑,日常慈爱的脸颊严肃的跟降魔罗汉一样,如果不是熟悉女儿的一丝一发,他几乎都认不清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林漓哑然,她轻咬下唇,强行忽略胸口的烦闷:“因为我可以救他!” “爹爹,我也瞒不住你,想必你如今也清楚,他,现在是强弓弩末,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林昇突然声音大了起来,眼角泛红:“你在逞什么能?!连药王谷都医治不了,凭你和你师父学的那些半吊子,如何能救?!” “好,就算你能救他,你要怎么救?拿什么去救?非要一命换一命吗?” 胸膛起伏不平,林晟好看的凤眼微微睁大,隐隐怒气围绕全身。 苏婉华此刻即使反应再慢,也感受到一丝不对劲,她侧身不去看脆弱的女儿,站在林昇身边,轻声道:“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你永远是我的心头肉,我不准你去冒险,也不允许你因为娘而受到任何伤害。” 她蓦然抬起眼眸盯住林漓:“如果这样,即便此刻死去,娘也情愿你从未救过我!” “阿华!” “娘...” 林漓心跳陡然失去一拍,慌乱出现在她白净的脸上,杏眼如小鹿一般纯洁而又透露黑暗渐渐来临的害怕。 时间一分一秒从沉默中逝去,她定神缓缓开口:“对不起。” “但是荆峙,我必须救,这是漓儿此生欠他的。” “欠什么欠?要说欠还是他荆峙欠你的!当年要不是他和你在一起,我跑去救你的时候顺手救了他,这个孩子早就死了!” “爹...”林漓轻喊一声,又复沉默。 林昇看她的不声辩的模样,气更是层层往上升。 “难道我说错了吗?他是拿了百草芝救了你娘,这顶多是救命之恩还了救命之恩!如今他这个身子是老天决定的,难不成要拿你去换?!” “他休想!” 苏婉华在旁愈发心惊,她连忙插空问道:“到底要漓儿怎样救他?!” 林昇和林漓顿时语噤,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出声回答。 “林昇!你给我说!” 林漓脸色默然,撇过头不去看向她求助的林昇,心里思度前世丰城之战的细节。 “林昇,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说,不然没等漓儿去救,我就用晨月杀到他面前。” “你知道我所说非戏言。” 苏婉华威胁的声音传入耳朵,林漓却已深陷自己的思绪之中。 丰城之战主将方盛是老瀚海王麾下的一名副将,追随老王爷身边十余年,但自老王爷去世后便离开瀚海军,自请去戍北边城守卫疆土,众人皆说他忠义之情深厚。 “他为什么要离开瀚海军去戍北呢?”林漓喃喃自语,眉头愈发皱的如深不见底的沟壑。 “我现在就把他杀了!” 苏婉华愤懑至极,手握晨月作势要冲出去。 林漓还未回过神疑惑看向一旁皱着脸苦大仇深的林昇,还没等他说,被拦住的女人面色涨红怒瞪美眸。 “凭什么要漓儿用命去救?平常她受点伤流点血我都心疼不已,这倒好了这个劳什子寒霜要漓儿用鲜血养他?!” 苏婉华眼底微红陡然失力说道:“最后一次居然还不是单纯一碗血那样简单,是要用女儿身上一半的血与他交融!” “这样做,稍有不慎,我在这世上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 林昇身子恍然一怔,手上的力道都松了几分,而怀中的女人却没有再激烈挣扎,连晨月都带着它银光闪烁的身躯静躺在地上。 身形蓦然一怔,但随即调皮的笑容从嘴边绽开,林漓继续说道:“爹爹,药王谷怎可与我相比,他们才是真正的半吊子呢!至于那天晚上我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第二天早上你不也看到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嘛。” 林昇不愿与她在这个话题过多纠缠,只是警告说道:“你要是有事,我也不会放过那小子的。” 林漓拖着盘绕在地的长裙,向前轻轻将爹娘拥入脖颈两侧,抿嘴笑着,黑瞳之中泛着泪光。 “知道了。” 林昇好气的将拍了拍女儿后背,轻轻推开她,随意落座端起沁人心脾的茶说道:“既然你问了我丰城,那这瀚海王想必已经暗自离景前往丰城了,他这身子既然时日无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趟折腾恐怕凶多吉少。” 林漓眉头紧锁,爹爹说的便是她所担忧,即便给了药丸急救,但倘若受伤,又或是再次被人不经意间算计... “不出意料,听雨阁那边等会就会有消息传来,你,做好心理准备。” 她听着林昇的话,身子微微颤抖,心中的慌乱像那墨,蔓延的越来越广。 “莘苑!你姑娘醒了,去弄些吃食给她垫垫肚子。” 房外远远答应一声,苏婉华才将自己向外无限延长的脖子缩了回来,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说道:“天大的事,也要填饱肚子先。” 林漓嘴角弯弯,看起来勉强的让人能钻入缝隙,眼睛忍不住朝外撇去。 苏婉华看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口:“漓儿,你是不是……对这个瀚海王有点想法?” “嗯?” 林漓眼露茫然,有些不解:“娘为何这样问?” “你只需和娘说到底有还是没有。” 她微微摇头,眼神清亮透彻:“女儿对他从未有什么其他想法,这样思虑他的处境也只是因为他的救命之恩,以及...这样一位护民的王爷陷入莫名的旋涡之中,实在是可惜。” 苏婉华细细打量女儿,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忧虑,心中隐隐叹息,看了一眼在旁不吭声的林昇。 林漓未曾察觉爹娘之间的细微互动,微蹙眉头不经意朝门外看去,天渐亮的刺眼。 连莘苑端来的吃食都只是动上两口,便凉了。 咯咯咯~ 一丝凉意袭上后背,林漓倚撑着椅子缓缓起身,轻咬粉唇看向门外欢快蹦跶进来觅食的灰色信鸽。 眼前浮现的是她小时曾问过爹爹一些问题的画面。 “爹爹,为什么有的信鸽是灰色的,有的是白色的啊?这脚边的信筒为何又有黑色和红色之分呢?” “听雨楼本就是江湖上一个不用依附任何势力的组织,像是一个公平的情报交易中心,而这些信鸽就是情报的传递员。” 年轻的林昇还曾满头青丝微微颔首看着怀中的小糯米团子,温柔说道:“白色意为纯洁无瑕,好消息的传递会让每个人心中都蕴生出喜悦与憧憬,而灰色是灰暗及死亡,你看是不是只有灰鸽的脚上信筒才有颜色之分?” 林漓盯着眼前的黑色信筒喃喃重复着林昇曾告诉过的她的话:“红色似血,黑暗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