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像一根弹簧一样弹起来，借着从外面透过来的微弱的月光，九歌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房间内的昏暗。 　　 她才看清原来她压到的是一具尸体——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外面的那些丧尸或多或少都有些腐烂了，但因为是夏天，对于一个死人来说，这样的腐烂很正常。 　　 但这具尸体的腐烂程度非常不正常，它的肉几乎全部烂掉，露出白骨，眼眶里爬进爬出数不清的蛆虫。 　　 一想到自己刚才就趴在这尸体上，也就是这些蛆虫上，九歌想死的心都有。 　　 后面的人接二连三跳进来，因为九歌反应比较快，所以死伤并不严重，除了刚才走在第一个的玩家被注射器插死，程佑乾抱着女疯子跳进来的时候，呼哧呼哧喘粗气。 　　 “我受伤了。”他撩起裤腿，腿上面有很多横七竖八的抓痕，更让人害怕的是，小腿肚上还有一排牙印，牙印发黑，还在往外渗血。 　　 九歌看看他，又看看周月。 　　 周月的伤势并没有那么严重，目前来看也没有要尸变的样子，只是比之前体力不支更虚弱一些。程佑乾这个就严重很多了，九歌看到他嘴唇都发白了，和琪琪尸变之前的虚弱一模一样。 　　 杨海生也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他掂量着手中的消防斧：“别怪哥们儿。” 　　 程佑乾点点头，杨海生冷着脸，手起刀落——进入副本这么久，九歌第一次见到砍活人，鲜血喷射出来，病房就这么大，里面的玩家无一幸免，有胆小的小声尖叫起来。 　　 而且，斧头虽然尖利，人的骨头也没有那么脆弱，砍第一下只是把肉砍开，并不能砍断，杨海生狠下心继续第二下第三下，那场面让九歌想起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去市场买排骨，那些屠夫也是用排骨刀一刀一刀这么砍。 　　 杨海生又是个生手，两下看不到同一个地方，程佑乾的左腿断裂处已经是一团烂肉，白着脸不省人事。 　　 变态副本，九歌心里想，这样的副本就不该存在，偏生还有按照它的规则走！ 　　 九歌沉下气，撕开程佑乾的外套做止血带，将断臂牢牢捆扎住：“现在只能做到这样了，没有消毒药品和绷带，仅仅依靠衣服是不太可能成功止血的，很大可能是他要失血过多死掉了。” 　　 看着程佑乾，九歌其实很多感慨。 　　 进入副本以来，她看到的绝大多数都是玩家之间勾心斗角，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胜出，像程佑乾这样智商和体力都在线的，原本很大可能完成副本。 　　 但他和杨海生似乎就因为经验丰富一点，体力更好一点，就主动承担了领头的责任，可以说九歌他们走到现在，杨海生和程佑乾的领导是功不可没的。 　　 九歌自问，虽然她也还算能打，但要是没有这两个人，她能走到哪一步还真不确定，就一点很明确，别说从商场到医院了，她可能连顺利到商场都做不到，因为她不会开车。 　　 方才进来的时候，程佑乾也一个人抵挡住那些丧尸，让剩下的队友先走，自己最后一个爬上来，这才被抓伤并咬伤了腿。 　　 “现在应该怎么办？”黑暗中有人问。 　　 医院没有门，有一点动静都会吸引大批丧尸，何况黑暗中还有看不到的东西在攻击他们，那针头是谁插上来的？ 　　 冷静下来的杨海生开始清点人数：“1、2、3……” 　　 忽然，他迟疑了，九歌听见一向冷静自持的他语气竟然有些抖：“你们记不记得，我们从商场出来，还剩下多少人？” 　　 “十三个，”有人回答，“不过捡了一个女疯子，十四个，又死了一个，十三个，对我们还应该有十三个人。” 　　 “对，刚才死了一个，所以我们的人数从十四个人变成了十三个人。”杨海生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他用手电筒一个个地扫过玩家们的脸，那一张张脸看起来都熟悉又陌生。 　　 人太多了，他不可能记得每一个人的。 　　 谁也不会记得每一个人。 　　 九歌听见杨海生深吸一口气：“我们现在还是十四个人，有谁不是我们的人吗？”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几乎所有人都“噌”地一下支棱起来，环顾四周，看有谁是自己不认识的。 　　 九歌靠着墙，亦警惕地看着“战友”们，这些面孔看起来都挺熟悉的，可是很多都叫不上名字，一个副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记得。 　　 “我们记得谁？”有认识人的站到一起，九歌拉着女疯子，和周月、杨海生、程佑乾站在一起。 　　 剩下的人也纷纷找自己认识的，很快，狭小的场地中间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这影子很瘦，九歌不记得他们队伍中有这么瘦的人。 　　 这影子是个女人，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大褂——从外形上来看，应该是白大褂，她是这里的医生。 　　 她形容枯槁的手举起一根长长的注射器：“哈哈，你们……我的新试验品，你们都是我的试验品……” 　　 她其实没什么战斗力，不过就是个神经病而已，之前的玩家被偷袭完全是因为没有防备。 　　 现在，这女人很快被按在地上，九歌拿过她手中的注射器，看了看里面的透明液体，忽然明白这个副本是什么意思了。 　　 “方才，那个玩家是被注射了这个液体之后尸变的，也就是说，目前变成丧尸有两个途径，一个是被丧尸攻击，另一个就是注射这个液体。我猜可能是病毒一类的吧，电影经常这么演，所以我们是不是要找到疫苗？”九歌冷静分析。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线索的。 　　 广告的线索让他们找到商场，又从商场找到疯女人，指引他们来到医院。 　　 现在又从这个疯了的医生手里拿到了病毒，下一步就是找疫苗了。 　　 九歌看看周月和程佑乾。 　　 程佑乾嘴唇依然苍白，这和失血过多相关，不过面色红润，可见砍断了腿之后病毒确实没有再扩散了。 　　 这说明截肢方法有效，但毕竟血腥，这代价太大了，要是能找到疫苗，周月的胳膊后续可以保住。 　　 “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东西。”杨海生沉声道。 　　 “这里有一份笔记，不过太潦草了，看不懂。”九歌当初是学医的，顺理成章把笔记接了过来，她发现这上面记载的是一个实验。 　　 关于“长生不老药”的实验过程。很难相信现代社会还有人研究这种东西，还是在医院里，听来总有一种违和感。 　　 九歌说：“这种实验最开始都应用在小白鼠身上，根据实验记载，小白鼠在注射了这种药品之后，会变得暴躁易怒，开始不知节制地进食，甚至同类相残，不过它们的寿命确实有延长，只不过除了心脏，其他的地方都在腐烂……” 　　 这听起来很怪异。 　　 这些小白鼠会动会吃东西，也有心跳，但是这心跳好像就只能供给身体的一小部分正常运转，所以身体的其他部分就跟死了一样开始腐烂。 　　 后来，医生把这种药应用在人类身上。 　　 他们抓来流浪汉以及智障患者，注射这种药之后，他们就和小白鼠一样变得暴躁易怒，失去所有理智和思维，并且也开始快速腐烂，不过寿命确实延长了，观察发现他们即使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也不会死亡或者减弱生命体征，就像电子宠物一样，你给他吃的也行，你不给，也一样活。 　　 “这里有东西！”九歌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