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副本十:鬼新娘的礼物
九歌的眼前出现一道门,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欣喜。 回到小小的房间,九歌洗了个澡,她十三级了,徽章上明明白白刻画着十三级,积分又加了十五万。 这些钱看起来不少,但如果要给无衣看病还是差的太多了。 她每次回来,都能看到无衣在任劳任怨做家务,甚至有一次她看到无衣在挖野菜。 那种明明辛苦但却甘之如饴的样子,让九歌莫名觉得自己像十年归来探望王宝钏的负心汉薛平贵。 “平时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什么?” 无衣是个看起来非常热爱生活的人,上次他看到他在挖野菜,其实也并不是野菜,而是一束野花。 甚至无衣把这束野花插在了不知道从哪捡来的一个废旧陶瓶里面,小小的房间瞬间增添了一些生的希望。 譬如现在九歌一回到家洗了个澡,坐在小小的摇椅上,坐在门口眯着眼睛享受着人工阳光——整个安乐园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巨大的鸡蛋,内部有其自己的运行方式。 谁也不知道鸡蛋外面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安乐园外面的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子,而这个巨大的鸡蛋里一切都是人工制造的——至少看起来像是人工做的——月亮、太阳虽然很逼真,但总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九歌想,她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现在,在经历的生离死别之后,好几天没洗澡的九哥总算可以好好泡个热水澡,安心地靠在摇椅上,眯着眼睛捧一杯热茶。 热茶是无衣刚刚烧好的,冒着氤氲馨香的热气。 九歌知道在安乐园购买茶叶并不算便宜。 她每次离开都会给无衣留一些零花钱,虽然无衣作为一个机器人不用吃,不用喝,相当于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但九歌总是把无衣当做一个小朋友或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他不吃不喝,但总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总会有购买的欲望。 九歌只是偶然间像无意透露了自己来自一个产茶叶的地方。所以无衣便记住了,那以后每次她回来无衣总会煮一杯热茶,尽量让她感觉到放松和惬意。 而现在当她问出来的时候,原本没指望着无衣能回答出什么有意思的答案。 无衣确实停下手中的活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结结巴巴地说:“等……等你……” 好像有什么一下击中了九歌的心,而且是轻轻的,她产生一种愧疚的感觉:“抱歉哈,我总是不在。” “没……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由己,如果……你不去赚积分的话,很快就会变得和……我一样。” 无衣结结巴巴的,九歌听了更难受了,她想,这个钢铁直男还真是不会安慰人。 “那你想不想变回原来的样子,”九歌问,“我是说,你想不想重新变成一个人,生龙活虎的人,然后有一天离开这个鬼地方过正常的日子。” 无衣手上的动作停了,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九歌所说的话。 可是九歌忽然反应过来,无衣没有情感。 虽然经过这么长久的相处,九歌能够感觉到无衣和其他的机器人不一样,他身上的人性还没有退得那么干净。 当然阿生给出来的解释是,可能是因为这是一个残次品,机械化的过程并不彻底,就像现在,他的语言中枢不是也有问题了吗? 所以残留人性也是他机械化不彻底的一个表现。 作为一个人来说,有人性当然是好事,但作为一个机器人来说,有人性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失去了自我,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可能会有自己的思维,但一切只能按照运行好的程序来,更重要的是他永远都没有办法离开安乐园,永远没有办法回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丰富多彩的世界中去。 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可是无衣的情感还没有人那么丰富,你问他想或不想,这是一个很困难的回答。 无衣表现得很艰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作为一个机器人的身份醒来的时候……我甚至会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好像……长久……以来我的宿命就是如此,而我……此刻终于达到了目标,所以我想现在我可能并不想做一个人,但是遇见你,九歌,” 无衣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遇见你之后,我开始想,如果我能帮助……你多赚一些积分,让你早点离开就好了。 而我又……会想,等你离开……之后也许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你是唯……一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原本我是一个残次品,很多人在接受我一到两天内就会退货,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希望你好好的……我想帮你……” 无衣结结巴巴磕磕绊绊。 事实上无衣就像知道自己的缺点一样,他就像很多小孩子会着意把自己的缺点隐藏起来,所以他很少在人前说话,更别提说这么多的话。 九歌抱了抱无衣:“我一定治好你,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别……别在我身上浪费钱……你赚……赚点积分……不容易……” 傻子!这个大傻子! 九歌鼻子一酸! 但她到底不是个听话的人。 阿生坐在柜台后面调酒。 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所以扎了一个小揪揪,就像港台片儿里面的小痞子。 他还是穿着那件花哨的花衬衫,九歌说明来意的时候,阿生不动声色抬头打量她,眼神有一点戒备。 仿佛九歌打听的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闻。 “你怎么这么想?” “我觉得无衣是个很好的管家,像我这样有天赋的玩家总有一天会存够积分离开这里的,到时候回到现实世界没有这个管家,我想我会很不习惯。” “可是无衣在这里是机器人,现实世界中不会是机器人。” “那也就是说,无衣是可以被带走的对吗?” 阿生用一种“你怎么敢套我话”的表情,便秘一样盯了他一会儿:“你这问题也就问问我,如果你去问主神或者让主神知道后果是不可预料的。” “主神是什么?” “掌管这个世界的神。” “老娘无神论者,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那是另外的价钱。” 没想到在安乐园还能遇见奸商,九歌气得牙痒痒:“你是说打听消息是另外的价钱,还是带走无衣是另外的价钱?” “当然是打听消息,你当这些消息都是白来的,我不用承担责任的吗?” “你要多少?” “你现在不够,不过,你要是去过一个副本,我就告诉你。” “行,我过。”九歌磨磨牙齿。 “那也不行,你现在级别不够,那是A级副本。” “乔锦生!”九歌“砰”地拍了下桌子,叫出阿生的原名,“要是讲道理讲不通的话,老娘我也是有一点拳脚的。” 九歌和阿生熟,因此阿生对九歌也一向宽容,何况九歌听出来了,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又否定,这就是玩她呢。 而且,阿生提到了一个概念,主神。 主神是什么? 九歌给阿生写了一张欠条,换取进入A级副本的机会。 欠条上写,如果九歌能把消息从副本中带出来,她就可以知道如何把无衣带走。 但如果九歌死了,立刻背上百万欠款,给阿生打工到死。 九歌知道阿生开玩笑归开玩笑,这种事绝不含糊。 “行,一言为定,但是我要带个人。”陈嘉宴得带上,俩人已经有默契了,带个队友胜算大一些。 “你别太过分。” “你很想要那条消息吧?” 阿生用食指指了指她:“藏好你俩的徽章,不准告诉别人,主神知道,我们都得死。” “我再多嘴一句,你这主神搞的副本太变态了,不配当神。” “啧!嘘!” 彼时陈嘉宴在补觉,花重金买了一个医疗包以后他被乌鸦的钢铁爪子抓伤的伤口好很多,但还是疼,筋骨跟要散了架一样。 他还不知道九歌把自己捆绑销售了。 九歌开始哐哐敲门。 “姐,你让我歇歇。” “赚钱吗?” “有钱不赚王八蛋,说吧去哪!” 半个小时之后,得知是A级副本的陈嘉宴:“我要回家!” 眼前是民国风建筑,灰墙黑瓦,四四方方高大的院墙。 民国建筑让九歌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她犹记得之前在做民国任务的时候,那几个变成几个人皮的队友。 陈嘉宴显然想得和他一样,当时就蹲在地上不想起来:“要不,咱回吧。” 九歌想了想:“这里面有可漂亮的姑娘了。” “真的假的?”陈嘉宴人已经走进去一半,“快跟上啊,要不来不及做任务了。” 沈宅。 风格建筑都很像之前九歌在电视上见到过的乔家大院。 之前在电视上看的时候只觉得非常古朴,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历史厚重感,但是当人真正站在这院落里抬头看四四方方的天,才觉得是多么压抑。 不难想象古代的那些女子、丫鬟、仆从,一旦进了这个大院,此生就再难走出去了。 院子很大,人来齐了,共有十个玩家,除了带来的陈嘉宴,其他都是生面孔,而且和九歌惯常一起玩的玩家不同。 大家都很高冷的样子,有些垂眸闭目养神,有些警惕打量四周……果然高级玩家各玩各的,生怕对方拖了后腿。 但陈嘉宴和九歌这对组合在安乐园中很出名,所以总有人多看两眼。 管家模样的人站在院落正中央笑眯眯的等着各位。 他的笑又让九歌想起不好的回忆,不会又是又被分到哪房姨太太那儿去当丫鬟吧? “诸位来的好早,老爷叫我在此恭候各位,客房都已给诸位打点好,诸位且随我来。” “管家,我们这是往哪里去?”陈嘉宴多嘴,问了一句。 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全都是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不问,不听,不说,只跟着NPC的安排,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陈嘉宴话问出口,原本和蔼的,笑眯眯的管家那张脸刷一下就掉了下来:“你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哼! 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还来什么? 你当我们乔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您别生气,”九歌反应快,朝前去揽住陈嘉宴的肩膀,“这是我弟弟,年轻不懂事是跟着我来的,我还没告诉他。这么大的场面就连我也是第一次见,想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要说您家这排场,要不是有这个机会,咱们也难得见到,这么隆重的事儿,我们当然得放在心上。” 九歌打了一套太极拳,即便也没有明说是什么事儿,但两个人心灵神会,总算让管家那张难看的脸好看了一些。 “哼,小子,你跟你姐姐比还差的远呢,最好搞搞清楚,不要等来了主家再问这种问题。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老爷这样善良好性的,你这样冒冒失失,小心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人在管家的带领下过了一道长长的通廊,绕过垂花门,想必就到了内院。 同外院的景色不同,内院里一片红色,有几个小厮、家丁样的人正踩着梯子往门廊上系大红灯笼。 管家在这一排红灯笼下站住脚,大红的灯笼把他的脸也倒映成一片红彤彤的,显得非常喜庆:“这就是各位的客房了,每人一间。 宵禁后就不许出门了,平时也要尽量减少在内院走动,尤其是那道门,是万不可去的,以免惊扰了本府女眷。 有什么需要大可吩咐下人,不要私自决定,可明白了?” 几人点头之后,管家便离开。 陈嘉宴当然没那么听话,白天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话,等吃过了晚饭,到了宵禁,所有人关门闭户之后,陈嘉宴从窗户翻进九歌的房间。 “你有没有听见哭声?” 九歌顿了顿:“你也听见了,是从内院传来的。” “去瞅瞅?” “走。” 两个都不是很听话的人一拍即合,当即从窗户偷溜出去,没想到刚走几步就看到人,连忙躲起来,是府上巡逻的家丁。 看来在这里搞幺蛾子没那么容易,哭声断断续续,似乎就在院墙里面。 九歌想了想:“你蹲下,我踩着你,咱们直接翻墙过去。” 好不容易爬上了墙头,看清里面的一瞬间,九歌感觉血液仿佛凝固起来。 陈嘉宴还在问:“看到什么没有?” 良久,九歌颤声说:“先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