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刚想说话，又咽了下去。 　　 墙上的公约明明白白地写着，在寝室不能说话。 　　 但是墙上的公约也同样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定要诚实回答宿管的问题。 　　 也就是说，这两条规定本身就是相悖的。 　　 九歌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不带这么玩人的啊！这就是高级副本的力量吗？ 　　 她睁开眼睛，看到宿管黑漆漆的大圆眼睛，在黑暗中看不到眼白，眼眶里似乎全都是黑色的瞳仁，看得人心里发慌。 　　 幸好九歌也不算新玩家，遇到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她紧紧闭着嘴，然后点了点头。 　　 宿管似乎很满意，她缩回了身子，转身出去敲下一个门了。 　　 九歌在被窝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就开始犯困，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到一个女人低低的哭声，这哭声似乎是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无限的幽怨。 　　 又仿佛就在九歌的耳边，专门对着九歌的耳朵哭。 　　 那种困到极致想要睡觉，但是有一个人在你耳边絮絮叨叨让你不得安寝的感觉是真的十分难受，一向好脾气的九歌都几乎被激怒，差点就爬起来质问是谁。 　　 但好在，她用仅有的一丝理智克制住了自己，所以那哭声也只是缠绵了一阵子，大约是几个小时吧，也在天亮的时候渐渐散去。 　　 看来高级副本也不过如此，不过经验告诉九歌，恐怕不止有这么简单。 　　 等到天亮，刺耳的上课铃声回荡在整个校园的时候，九歌还在半梦半醒当中，就听见床的微微晃动。 　　 是她的舍友们都起床了。 　　 她们和昨天晚上一样，沉默地穿衣服，洗漱，然后带着书包匆匆出门去。 　　 入学的第一件事，是早操。 　　 所有的学生都要在操场上集合，看到同学们的那一瞬间让九歌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堆僵尸。 　　 在一堆僵尸中间，她看到了比僵尸更像僵尸的五名玩家。 　　 王涛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其他四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仿佛睡眠不足的模样。 　　 “你们怎么回事？” 　　 九歌承认，这一瞬间她其实是有一点暗搓搓的幸灾乐祸的。 　　 这五名玩家看到九歌居然好好的，满脸的胶原蛋白，气色也很好的样子，仿佛不可置信：“你昨晚睡觉了？” 　　 九歌啼笑皆非：“那不然呢？女生宿舍的床还挺舒服的，怎么，你们没睡觉吗？” 　　 那五名玩家紧紧抿着嘴唇，不肯再透露一个字。 　　 想也知道，如果男女生宿舍的规则一样，他们想必也接受了宿管的洗礼。 　　 当然，昨天的洗礼只是一个开胃菜，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令人难以接受。 　　 在冗长的早操铃声的操控下，有人拍了拍话筒，沉声道：“快点各班按顺序站好队伍，不要交头接耳，那边那堆男生女生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快站好！” 　　 九歌确认台上远远的那个影子说的应该是他们的方向，于是顺着队伍站好。 　　 “现在，”领导模样的人道，“好好做操，动作不标准是要受到惩罚的。” 　　 陌生的音乐铃声响起，九歌惊起了一身冷汗：“完蛋，怎么不是雏鹰起飞。” 　　 另外的几个男生也一脸茫然，他们早早就离开了学校，就算是在学校的时候——你见过有哪个小混混是好好做早操的？ 　　 没办法，九歌赶紧跟着音乐的节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着同学的动作照葫芦画瓢，旁边的几个男生估计是昨天晚上被吓怕了，也跟着舞动双臂好像摘香蕉的猴子。 　　 这要是能动作规范就见了鬼了。 　　 九歌心里有点慌，特别是她看到了几个人走过来，确切地说是几个细细长长的影子。 　　 应当是几个男人吧，只不过身材比例特别的奇怪，高度超出了正常男性可以达到的高度，至少有两米多，而宽度又远远低于正常男人的宽度，九歌从来没有见过谁可以那么瘦。 　　 之前总有夸张的说法说一个人瘦的像竹竿。 　　 但其实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长得像竹竿的人。 　　 他们招摇地走过来，停在了距离九歌不远处的一个正在做操的女孩子身边。 　　 那女孩子苍白着脸，一笔一划非常认真，这套操的动作九歌不熟悉，也不知道是谁编的，反正九歌看那女生做的一板一眼，横平竖直，应该是非常标准的动作——但她还是被带走了。 　　 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地将女孩子架在中间，女孩子没有任何反抗地被带走。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有五个人被带走，而且都是女孩子。 　　 瘦高的男人还剩下两个，这也意味着还有一个人将要被带走。 　　 男人们的目光扫视整个操场，最后停留在了九歌身上。 　　 九歌做操的身体一顿，更跟不上节奏，立刻显得慌乱了起来。 　　 而其他的五个玩家一看，乐不可支：“嘿，没想到这么快就分胜负了，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九歌默默想着我已经倾家荡产了，根据我现在的家产你们一人一个积分都分不到。 　　 就是可怜了无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存够钱给他治病。 　　 九歌总觉得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特别是他看自己的眼神，所以当阿生说是“修”他的时候，九歌总觉得怪怪的，她不觉得那是修理，而是治病。 　　 她顺从地跟着这些人走了。 　　 潜意识告诉她，玩游戏就是这样，只有经历的情节越多，才能收获更多的信息，没有人玩游戏还怕死的，怕死就不要玩游戏。 　　 人生不过也就是一场大型游戏罢了。 　　 六个女孩子被带到教学楼后面的一排低矮的仓库房中，一字排开垂头站着，在等待着来自上位者的批评。 　　 九歌这回看到了在主席台上讲话的领导，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大肚子像是一个巨大的西瓜，几乎要从扣子里蹦出来，整体看起来好像是一个长了腿的矮冬瓜。 　　 九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为什么都那么奇怪，一个个不是瘦高的长条就是圆润的冬瓜，怎么这个学校是招不到正常老师吗？ 　　 “你们，知道自己的动作不标准吗？” 　　 “知道。”五个女孩子齐刷刷的，九歌没有跟上她们的节奏，混在其中鱼目混珠。 　　 好在领导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反而很满意地点点头：“对你们严格，那都是为了你们好，等你们到社会上会感谢我的，现在连早操都做不好，还能做好什么？” 　　 这么典型的PUA的语言，几个女生居然全都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似的。 　　 九歌生平最不愿意跟白痴打交道，她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领导说：“现在，你们再做一遍给我看。” 　　 说着，他坐在仓库老旧的扶手椅上，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一个个小姑娘。 　　 “来吧，一个个地做给我看，就从……就从你开始好了！” 　　 他手一指，指向队伍最右边的女孩子，而她左边站着的就是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