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草继续在厅中饮酒。 像林旦这种普通人之流已入不了他的法眼,在宵香阁那场风波中,他不信灵气飘飘的红瑜会随便将自己托身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再者,刘草回了荆安府去了玄妙阁见过南安后,似乎对红瑜的追求之意也淡薄了一丝。 “南安没跟你提起过林旦之事吗?”刘刑举起杯中酒与刘草碰杯后问道。 林旦与唐荟走后,刘刑放松了许多,神色舒缓,一向不喜饮酒的他也不自觉地想与刘草喝上两杯。 “没,也可能是我忘了。对了,咱们啥时候开始闭关修炼,这破境之事可出不得差错。”刘草在与刘刑碰杯后,不向往常那般豪饮,而是盘腿坐在椅子上,举起鎏金酒杯,小口小口吸溜着。 “不错,最好是一人闭关一人守护,最怕司州那边听见风声有变。”刘刑刚舒展的眉头此刻又凝重万分。 自家弟弟的一举一动都逃脱不出刘草的双眼,他心中叹道,这小子从小就喜欢忧天忧地的,不晓得啥时候才能讨个媳妇回来。 刘草突然啪的一声使劲拍了下刘刑的大腿。 “哎呦,你干嘛!” 刘刑始料未及,没想到会被亲哥哥突然“袭击”,惊得跳起来,大叫出声。 刘草看着刘刑惊慌失色的样子,不由得捧腹大笑,直到眼角再挂不住眼泪才停下。 “老弟呀,不是哥说你,你也该考虑下找个姑娘成亲了吧,都老大不小了,咱爹还等着抱孙子呢!”刘草一脸戏谑地看向刘刑。 刘刑满脸黑线,方才拍他那掌力道可不轻,得亏他虽身体瘦弱,可好歹也是半步人间境的体格。 “大哥你随便生一个给咱爹抱不就行了?哪用得着我。” “那不一样呀,你哥我逍遥惯了,哪受得了女人的束缚,再说了,有了孩子的女人还不得整天叽叽喳喳的,烦也得给我烦死了。老弟你平时就是太闲太安静了,早该出去晃荡晃荡,多见识点人间绝色才对。” 刘草笑眯了眼,刘刑受不了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摆摆手就往厅外走去。 “老弟,挑个好日子,哥给你护法,你先试着破境吧。” 刘刑听到刘草让自己先一步进阶破境,心中不免动容,可磨头看见他正笑嘻嘻地朝自己挥手告别呢,刚升起的感动之情荡然无存,狠心转身离开了。 而回到荆安府侧院的林旦则是长吁了一口气,既然刘草没赶自己走,那自己当然可以心安理得地住下去咯。 不过就在他刚解开书捆,拿起一本书打算浅尝一番时,一声巨响从府门外传出。动静之大,仿佛整个江陵城都抖了一抖。 林旦拿起玄剑,略作迟疑后放下玄剑而拿起那柄飞剑。 悟青并未告诉林旦它的名字。 林旦也没问。 他快步探出院子,往府门口处小心腾挪,唐荟也脚步轻佻跟在他身后。 荆安府不小,因此两人走了好一会才到大门。 可等林旦二人到时,荆安府的大门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住。 林旦看不见其内是何人,但听得见声音。 “你就是那个人的弟弟?听说你比他更厉害,来跟大爷练练手?” 林旦大吃一惊,这荆州还有人敢找刘刑挑战? 他忙往里挤,费老大劲儿终于看见了说话之人的模样。 一个青年男子,额头上缠着一圈稠巾,身侧配有一柄长刀,面对着刘刑喝道。 刘刑强忍着心中不爽,绷着脸问道:“敢问阁下是?” 他并非不敢给眼前这个出言狂妄的年轻人一个教训,而是不愿在这即将闭关破境的关头再生事端。 “打得过我再说,败将不配知道我的姓名!”青年浑身散出战意,逼得围观之人发自内心地生出退意。 刘刑眼神一凌,近乎与之同时爆发出一股直指眼前之人的气势,与之对抗,两人不分上下。 刘刑虽不愿多事,可若是人人都在荆安府前闹事,那麻烦就大了去了,也不知这青年是从哪冒出来的家伙,不过既然这青年不愿好好说话,那以后就别再说话了。 “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想死的话就跟我来。”刘刑转身往府里走去。 四周百姓太多,动起手来碍手碍脚,刘刑将青年往府内引去。 荆安府占地广阔,府中自有练武所用的空地。 这青年并未因此处是别人的地盘而收敛狂妄姿态,反而是对其不屑一顾。自然不会因刘刑一句话而退走,随即跟了进去。 看守府门的下人也是心领神会,忙关上了大门,并驱散了围观的百姓。 不过林旦心中只觉有趣,自从下山以来还未曾见过他人比武动手,正好观摩印证一下自己心中的许多武道困惑。 刘刑和青年当然都发现了跟在身后的林旦,不过刘刑是有恃无恐,既然在自家院中那就不怕护不住客人,青年则是觉得林旦武功低微,不值一晒。 就这样,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股微妙的平衡走到了荆安府深处的一块空地之上,周围布满各类罕见绿植。 “想逃就直说,本大爷不斩老弱病残之辈,一直兜圈子绕来绕去的烦不烦呀你?”青年朝身前继续走着的刘刑大声喝道。 刘刑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自然看得出这人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见刘刑转过身来后面色不改,丝毫未有愠色。 两人之间都心知肚明,这点小手段起不了作用。 青年弓身,右手握住刀把,做出蓄势待发的样子。 刘刑冷笑一声,往地上一踢脚,一柄长剑顿时从土中飞出,稳稳地落在他手中,斜立在面门之前。 顿时,天空墨云翻滚,原本明朗的晴空突然消失不见,只有些许日光透过云层的缝隙落在青年微微出鞘的刀身上,明晃晃不停闪着林旦的眼睛。 墨云继续涌动,不多时便分成两半,在高空之上对持着,一如地上的两人。 突然,林旦身形一动拉着唐荟一同往后大退一步,两人先前所处之位顿时似有千万道刀影劈砍,霸道至极,引得周遭空气一阵晃荡。 唐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若是方才师傅没有拉自己后退的话…… “你干嘛呀你,又不是我和你打!”林旦朝那突然偷袭自己的青年喊道。 这时有人突然拍了拍林旦的肩膀。 “他也不是故意伤你,是你靠太近了,这片区域已成禁区,不可踏足半步。” 说话者正是刘草。 他原本以为这傻小子和这傻丫头会毙命于这场刀光剑影之中呢,没想到危急时刻林旦这家伙居然反应过来了,看来还是有点本事的。 场中的青年男子和刘刑也对林旦的反应之快微微侧目,不过他俩都很快将目光放回对方身上。 两人心中皆感叹道,他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察觉每一处刀光之上还压着一道剑影。 刀光所致,剑影相随。 刘刑略占上风! 就在青年慌神之际,脸上被剑影豁出一道口子,鲜血从中流出。 若是这青年再无甚手段反制,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刘刑斩首。 可既然他提前知晓这刘氏兄弟的手段,还敢前来挑战,自然有他压箱底的绝活。 只见他拔刀出鞘,刀身点点闪亮如雪莹,一抡圆斩,带出一道弦月,飞身冲向刘刑,刀势霸道无双,从中划开天上刘刑一方的墨云,耳边似有雷鸣。 刘刑倒也不惧,只轻喝一声,单手抖落剑鞘,激起砂石飞扬,横手一剑拦住长刀。 青年一方的墨云顿时被拦腰斩断,可那只是剑气所致。刘刑冷笑一声后,万钧剑意随心而动,压在青年刀身之上。 刘草朝着刘刑挥手大喊道:“那把刀可是‘雪莹’,别弄坏了!” 善使刀的刘草一眼认出那把刀正是天下有数的名刀“雪莹”。 青年奋力抵抗,可敌不过刘刑心意微动。 瞬时,又多加千斤重在青年身上。 青年口吐鲜血,拼尽全身气力,试图硬抗下这生平仅见的凌冽一剑。 只听得噗呲一声。 上身衣物瞬间粉碎,身影倒飞出去,手中“雪莹”被弹飞到刘草手中。 无力回天。 他知道他败了。 躺在地上,伤痕满身,还有一口气。 原来刘刑并未动杀心。 青年也才能捡回一条性命。 这一幕直看得林旦双眼迷离,同时做痴呆状的还有一旁的唐荟。 两人虽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是刀剑交错而已,可那漫天的光影气势足以灭杀自己千万次。 他咂舌道:“原来这刘刑如此厉害,幸亏我没惹过他。” 唐荟神情肃穆看向林旦,说道:“师傅,我相信你有一天能胜过他的。” 没由头的突然来这样一句话,引得正擦拭宝刀的刘草侧目。 “得了吧,就他?就算我老弟等他十年都赶不上半点。”刘草不以为然地说道。 正聚精会神想着刘刑先前那一剑如何出手的林旦被两人争吵打断了思绪。 他自有一身傲骨。 “那咱们就定个十年之约,十年后我会挑战你们,当然你们也不用停下脚步等我。”林旦冷着脸向刘草说道。 刘草不以为然,当哄小孩子一样与其击掌为誓。 而身处刀光剑影中心的刘刑则是挪步到青年身边,俯视着他,笑眯眯地说道:“敢问阁下是?” 青年还想倔强一番,可身体却在哭哭哀求他放过自己。 也罢,他既留我一命,我又何苦舍去不要。 “楚晏,我叫楚晏。” 刘刑反手持剑背在身后,“口气不小,功夫稀碎。守家门还凑合吧。” 不料青年讥笑一声,吐出口中上涌的鲜血,说道:“若是如此,你便一剑结果了我吧。” 随后仰天大笑,浑身血迹,披头散发,宛若一尊活阎罗。 刘刑可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先前留他一命不过是怕折了“雪莹”才只使了五分力。眼下这青年既然不肯为我所用,那必为我所杀。 林旦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忙捂住唐荟眼睛。 沙场上黑马大刀杀人如麻的刘草却叫住了自家弟弟,笑嘻嘻地说道:“老弟!咱先留他一命,反正也打不过你,多调教调教就懂事了。” 刘刑不解地看向刘草,错愕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为何要在这破境的关头收复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