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巨大的白鹤舒展两翼,腾空而起。 鹤背之上,余灵仙俯瞰着拦山关,自高空下望,拦山关内军势强盛,旌旗猎猎如火。 城头处,密密麻麻的神臂弩散发着冰冷的色泽,若非两方关系尚可,白鹤飞腾的瞬间就会被射杀。 “如此军势,还称不上天下强兵吗?” 余灵仙略有动容。 熔炉铸就,她也隐隐触及到精神层面的修持,此时感受着那暴烈如火的军势,不由的有些敬畏。 单打独斗,江湖武人比之同阶的军中武者强上一筹,可一旦结成军阵,形势就会逆转。 她尚且记得,二十多年前,东越王手下那一支堪称可怖的军队。。 其伐山破庙之时,曾有着百位换血层级更高的武者被三十军士列阵全歼的战绩。 而且,并非平原,而是山林战! “张明盛极而衰了,如今的白州兵,只怕已强过天下九成州兵了,数年前,我曾去青州一行,青州兵,已不如如今的白州兵了。” 阎惜说着,脸上浮现冷笑: “如方征豪这样的巨富将军到底没有几个,可怜那魏正先何其之威猛,如今也是个为五斗米折腰的软蛋了!” “张明的气数已尽了,克扣军饷都克扣到了边军头上……” 余灵仙心下微叹。 大明财政早出了问题,这于有心人眼中不是秘密,可连边军都被克扣,就着实令人不得不浮想联翩了。 魏正先大宗师级强者,何以先是被萧战掌了军中大权,后又被权斗逼的闭关不出? 不过是要养着那十几万青州骑兵罢了。 阎惜却是摇头:“克扣是真克扣,可张明的气数,还未绝,除非,那老家伙死掉……” 那老家伙…… 余灵仙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是: “历代武圣,哪怕活不到两百,多也可活过一百七八,以那位的年纪,少说也有八九十年好活吧?” “至多二十年,足矣!” 阎惜淡笑。 “二十年?” 余灵仙悚然一惊:“黑山老妖?” 望向西北,阎惜的语气有着波动: “与那老妖无关,我说的,是玄甲精骑。” “玄甲精骑?” 余灵仙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是了,流积山之战,已经是近六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批曾随张玄霸纵横天下的老兵,多已年近九十了。 而人尽皆知,那位疑似将霸尊传承兵形势推演到超迈古人的西府赵王,唯有玄甲军、凤翅镏金镋皆在之时,才是天下无双。 “流积山一战,大明动用了超过一百三十万的精锐大军,随行的民夫还要多过十倍。 张玄霸麾下的八千人,就是从这千万人中挑选出来的,是精锐中的精锐……” 阎惜说着,也不免有些敬畏: “你们不会明白那一群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由张玄霸亲自传授功诀、霸拳,又被麟龙道供养了小一甲子的老怪物列阵冲锋,是个怎么样的光景……” “这……” 余灵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脑海中只有四个字闪过。 “无敌之师!” “是啊,无敌之师。” 阎惜喟叹一声,忍不住想起了二十多年前。 那一日,玄甲列队,山呼海啸而至,八千人的气血汇聚的凤翅镏金镋,锋芒之盛犹如烈日绽放…… 那是她毕生都不能忘却的梦魇。 “好在,他们终于要老死了……” 良久之后,拦山关已近不可见,阎惜方才收敛心神,望向远处,眼底闪过憎恨与厌恶: “情报中提及,杨狱击杀方烈血,所用的是霸拳……” …… …… 砰! “唏律律!” 伴随着一声闷响,拉车的四匹龙马受惊大叫,驱车的马夫顿时被甩落泥泞,灰头土脸,惊骇不已。 前后的几辆马车也都从高速奔行之中停下,在官道上留下七八丈长的车辙印记。 “这气息?!” 贾虚阳掀起车帘,望向塌了的马车残骸,眉心不由的一凉,好似被一柄神锋点指,没来由的升起莫大的危机。 有那么一个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置身战场。 “又失败了。” 塌了一般的车厢里,杨狱面色有着刹那的苍白,那是剧烈疼痛之后所产生的后遗症。 就在刚才,他又一次殒身于流积山战场中。 那一口凤翅镏金镋,简直是不可承受之重,好似无论他有着怎样的提升突破,都无法抵御。 “天生的战神,无双技艺与盖世勇力的结合……” 长出一口气,杨狱才平复了精神上的颤栗。 诚如某位武圣的评价一般,张玄霸力量冠绝天下,可他的技巧更是返璞归真,一招一式,力量近乎完全把控。 同样的一杆凤翅镏金镋,砸死蚂蚁,与劈杀大宗师,都只会是刚刚好…… “可笑我当年以为拉近了与这位爷之间的差距,不过,我似乎嗅到了神通突破的契机……” 瞥了一眼鼎中又黯淡下来的九牛二虎食谱,杨狱掀开马车残骸,示意众人无事,继续赶路。 自己,则提起双刀,翻身跃上一匹龙马,继续赶路。 高空之上,苍鹰盘旋而动,一头毛发油亮的大黑狗趾高气昂,环顾山林,不时嗅着什么。 某一刻,似乎发现了什么,苍鹰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鸣叫。 “嗯?!” 杨狱瞬间警觉,他极目望去,只见极远处的天空中,似有灰与烟飘起。 “那是,烽火?!” …… …… 马巷镇。 时至黄昏,镇中行人渐少,摆摊的商贩也都开始收摊。 “这镇子虽然偏了些,但胜在有矿,下次商行可以顺路来一遭。” 仅有三层的酒楼上,大老板靠窗而坐,手里转悠着铜板,点评着这小镇。 “嗯……” 谢七抱剑立于窗前,心不在焉,神情有些萧索。 月余前,他用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自大老板处买了一枚‘换血大丹’,本想配合着突破,谁想到,最后功败垂成。 不但没能点燃熔炉,还差点气血逆流而死。 “不过一次突破不成,这幅嘴脸给谁看?” 大老板瞥了一眼谢七: “你家老板我,吃的丹药是你十倍也多,武功还不如你呢!” “您是老板,我是护卫,和您比武功,我……” 谢七心情极差。 他已年过四十了,气血鼎盛期也没几年了,若是十五年内无法凝成熔炉,他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武道天赋差,这是好事啊,说明你有认主道果的潜力!” 大老板不以为意。 “道果……” 谢七苦笑,转移话题:“您之前还说龙渊已成是非之地,要暂离,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没法子,欠人人情,得还啊。” 大老板笑呵呵: “况且,咱等那小子主动开口等了这好几年了,怎么能错过机会?我有预感,如果错过这次,这辈子也没机会施恩于那小子了。” 那小子是谁,谢七当然知道,这些天,也是如雷贯耳。 “天下之大,您何必非往他身上凑?听说他麻烦缠身,惹了怜生教、龙渊道不说,还恶了方征豪……” “非如此,咱们怎么有机会?” 大老板微笑: “你不懂什么叫奇货可居,那小子气运鼎盛,一人胜过万人,我有预感,咱这最后一哆嗦,就得靠他了!” 施恩图报,也是有讲究的,施恩是其一,图抱是其二。 以他今时今日的家财势力,等闲人根本没有报答的可能,故而,想要完成仪式,他只能行险。 若不然,施舍馒头给乞丐能成的话,早三十年,他就已点明命图了。 “您怕是已经投入了太多银钱,只能硬着头皮走吧?” 谢七看穿了他。 “闭嘴!” 大老板脸色顿时有些不好,这是他做的最差的买卖、 德阳府大旱,他耗费了三百万两白银以杨狱的名头赈灾,为其扬名。 这本是阳谋,只等旱灾结束,朝廷论功行赏,杨狱想必受人情都不成。 可谁料到他当街凌迟了聂文洞…… “这次不一样,他是主动邀请我见面,必是有所求。” 大老板安慰着自己,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头就是‘咯噔’一声: “老七,你瞧瞧那人,是不是……” “啊?” 谢七一激灵,望向窗外,长街之上,一条昂藏大汉也正自抬头,虎目含光,瞧见两人,也似有些错愕。 这大汉藏形匿迹,气息含而不露,可其人不怒而威,任谁去看,都不会将他当做普通人。 “南山霸?!” 谢七心头狂跳。 大老板也是站起身来,龙渊卫四大统领之一,他哪里会认不出? 只是,这为爷怎么…… “于、于……” 谢七差点噎住。 长街那头,赫然也有一位,其着黑色武袍,佩黑刀一柄,气息内敛,可却目如神锋,却正是于方舟! 龙渊卫两大统领,两尊距离大宗师都只差一线的大高手,居然全都来到这么一个偏僻小城?! “妈的,出门之前,我卜的那一卦,虽然不是上上签,可也不是好卦象啊,怎么瘟神都扎堆来了。” 大老板暗叫不妙。 身为一个纯粹的商人,他撒钱都是雨露均沾,是不能,也不愿意掺和进老张家的破事里面去的。 “啧,看来南山兄也收到了邀请?” 见得南山霸,于方舟有些惊诧,也有些笑意。 两人多日不见,且都藏形匿迹并无商议,能来此处碰面,自然不全是‘巧合’。 “彼此,彼此。” 南山霸回以一笑,自然是知道彼此来此的目的。 “索性坐下喝杯酒?” 于方舟提出邀请。 “也好,或许还有人来呢?” 南山霸欣然同意。 “只怕没什么人会来了。” 于方舟却是摇了摇头。 “咱们两个来了,也就足够了。” 南山霸淡淡一笑,不甚在意。 “也是。” 于方舟想了想,笑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酒楼,大老板却是进退维谷,只得起身相迎。 “两位……” 他的话为说完,就见得眼前这两位眉头全挑了起来,回首望去,就见得一群白衣人窜上城头。 重锤击鼓,点燃了烽火台! “怜生教的人?” 谢七与大老板面面相觑: “这是来找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