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城。 听着王佛宝这句话,杨狱心中的诸多疑惑也都解开了。 物价飞涨、药采奇缺也都有了解释…… “怜生教根基在于乱民,未必会做‘屠城’之类天怒人怨之事。只是在他们寻到那东西之前,黑山城与外界却是断了往来……” 王佛宝自顾自的喝着苦涩的药。 但他心中却很清楚,他这些话,只是骗骗杨狱罢了。 黑山城不是产粮大县,半数粮食都要与外地交易,若真个断绝日久,那后果…… 杨狱神情凝重,半晌后才将这个惊人的消息消化掉。 但他心中压抑,却更想弄个清楚明白:“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怜生教在找它、山匪在找它、听李二一所说,刘文鹏似乎也对那东西兴趣颇大……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提及此事,王佛宝脸色越发不好。 事实上,自他从怜生教的几个头目那里拷问来了类似情报之后,他几乎将大狱翻了个底朝天。 就差把大狱整个拆了,可还是一无所获。 他怀疑这根本就只是个留言,可怜生教的人,根本无法交流…… “唉。” 杨狱叹了口气。 见识过怜生教讲经道人的癫狂模样,他也明白,想从那群邪教徒口中问出什么,着实不容易。 虽然心中越发好奇,却也只能作罢,问王佛宝有没有地方可以接触到那些前人留下的古物之类的。 “你要这些做什么?” 王佛宝皱起眉头,却还是回答了: “黑山城多是些粗人,以新为贵,厌弃旧物,若说哪里有,那也只有县尊或许有了。” “县尊?” 杨狱微微一怔,才想起王佛宝说的是刘文鹏,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记得多买些吃食、药材,你家婆婆身子不好,切莫让她饿了、病了。” 说罢,王佛宝直接撵人: “滚吧,我要疗伤了。” “那您休息。” 本来为了解惑,却反而多了一肚子疑惑、担忧,杨狱忍不住摸了摸额头,皱纹都要出来了。 “食材啊食材,就差三件,我必须要尽快了,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只能尽早离去了。 这黑山城,待不得了……” 杨狱心中凝重,思维发散。 食材的事,迫在眉睫,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可离开,又哪里是简单的? 这年头想要外出,或是交钱跟着大队行商,要不就是花钱请镖局护卫。 独自一人外出,哪怕是王五、王佛宝这样气血如牛的武者,一不小心都要栽的。 无他,你一个人,总有困倦分神的时候。 狼群尚且有这种手段,遑论是人了。 独行尚且不易,要带上婆婆,难度还要大十倍了。 但一转念,他心头又是‘咯噔’一声。 如果怜生教封锁了离开黑山的要道,那李二一独自驱车而去,岂非羊入虎口? “老李……” …… 青州多山,道路难行。 曾经耗费莫大功夫修成的山道,也都因无人修葺而荒废了。 可哪怕再荒废,官道终归比荒路好走的太多。 这是李二一之前的念头。 独行一人的他,驱车根本不敢停歇,千盼万盼的想着能碰上过往商队同行。 直到,如林的刀剑从道旁探出。 “噗通!” 一脸了无生趣的李二一被狠狠的掼在地上,直摔的几乎背过气去。 再抬头,眼前一片白影。 不,是白衣。 这时天色不过蒙蒙亮,寒风彻骨凉,而在他眼前的这一片荒地上,却席地坐着一群白衣人。 皆身着单衣,或少或老、或男或女,都是面色冷漠,但眼底却又闪着别样的火焰。 “老子这是进了狼窝了……” 李二一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哀鸣,面如死灰。 他想到自己独行一人可能会遇到危险,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倒霉到这种程度。 他对怜生教不陌生,这个教派在大明诸道、州、府都有着痕迹。 可正因知道,他心中才越发震惊。 不是每个怜生教的人都可穿白衣的,这些道人,都是讲经道人,而不是寻常教众。 正常情况下,一个县,讲经道人不会超过二十人。 而这里…… “舵主,这人的马车,有着衙门的印记。” 抓住李二一的教徒半跪在地。 “衙门?” 犹如刀剑摩擦般刺耳的声音响起,李二一只觉地面一震,自己整个人腾空飞起。 又重重摔下! “啊!” 仰面朝天,被摔的差点背过气去的李二一惨叫一声,一只黑纹白底的靴子,已然踩在了他的脸上。 “衙门真无人了?这么一个老臭虫,也派来送死?” 尉迟龙手按膝盖,半伏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李二一,嘴角泛着冷笑: “我问,你答!” “咳,咳咳~” 李二一狂咳几声,连连答应:“大侠只管问,老老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呦呵!还是个读过书的?” 几个教众哄堂大笑。 李二一面红耳赤,等那大脚移开,才看清身前之人的模样。 这人身高九尺开外,着玄衣,面黄无须,眼神阴冷,眉宇之间充斥着让人心惊的暴戾。 只看了一眼,李二一呼吸就不由一滞。 “王佛宝,可活着?” 尉迟龙负手而立。 李二一眼珠一转,忙点头:“活着,只是听说受了重伤,好似命不久矣。” “小小黑山,也有高手,中我一记大威神掌不死。” 尉迟龙并不意外,淡淡一笑: “不过,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舵主神威无敌,那王佛宝固然有些名头,却哪里是您的对手?” 有白衣人恭维着。 “看来,那刘文鹏果然如情报所说,贪婪而愚蠢,舍不得拿他那一株千年人参救王佛宝。” 尉迟龙冷冷一笑: “如此,这黑山城,已是我等囊中之物了!” “舵主,咱们何时拿下黑山城?” 有白衣人低声问询着。 “大侠饶命,我有话说!” 见这些人谈论这样的事都不避着自己,李二一心头顿时发凉,恐惧之下大叫起来: “小老儿有重要情报奉上,只盼大侠绕我一条狗命。” “哦?” 尉迟龙挑眉:“说来听听。” “我,我……” 李二一额头见汗。 他哪里有什么重要情报? 但见尉迟龙目光转冷,心中大急之下也只能信口胡诌了: “徐文纪,徐文纪!” 呼! 荒原之上顿时一片死寂,似乎连风声都停了。 所有白衣人,怜生教教众,皆是望向李二一: “你说谁?” 尉迟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脸上的笑意尽数消失了。 “我,我乃是衙门的刀笔吏!那一日,我不小心听到了县,刘文鹏与一老道谈话,说是一个叫徐文纪的,不日要来……” 眼见一众人似被唬住,李二一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声音都颤抖起来: “不日要从云州来青州,而且,会路过顺德府,可能会路过黑山县……” 一片死寂中,有白衣人回过神来。 李二一瞧的清楚,这些胆大包天的邪教徒,脸上闪过了恐惧,惊慌。 “你若敢骗我,本舵主必让你生死两难!” 尉迟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曾在教中密信中见过这条情报,而且,黑山,的确有着通往云州的路。 心中却是信了三分。 但也只是三分。 “绝不敢哄骗大侠!” 李二一眼见有戏,不待他询问,就是一顿赌咒发誓。 更将自己因偷听被打入大狱,又被人救出来的事添油加醋的和盘托出。 末了,更是掀起衣服,露出来不及换下的囚服,以及满身伤痕。 “舵主,他这说的不像是假话啊。难道,徐文纪真的会来?” 有白衣人沉不住气了。 尉迟龙没有回话,粗长的眉毛不住的抖动着。 好半晌,才沉声开口: “通知山里那群臭虫,三日后,不,两日后发动,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黑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