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经济与路程的双重考量,李庆将自己的落脚地选在了福永鼓乐区的一处青年公寓中。 这种青年社区是福永的企业家瞄准青年打工人市场,特别推出的“公寓式社区”,旨在为周边的单身基层奋斗者们提供住宿便利,建立之初,其打出的旗号便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满足基层人员‘一张床’需求的基础上,用丰富的配套让承租人真正实现安居、乐居与宜居。” 不过真说起来,这种创意的源头还是在中部地区,是报刊将这种将这种商业模式带到了福永,至于中部地区的创意又源自何处,那就是不可考的事情了。 虽然配套完全,但碍于面积的限制与市场定位,公寓内都是六人一间或四人一间,彼此之间不设绝对隔断,在这样的条件下,想要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隐私天地无疑就是一种不现实的事情,不过李庆本也不要求这些,他想要的,只是单纯的不要露宿街头而已。 青年公寓几乎是满租,加上为了省钱,李庆挑的是六人间,如此一来,他便顺理成章的拥有了五个室友,除去两个上夜班的人,另外三名室友中有一个在呼呼大睡,剩下的两位竟然都在挑灯夜读,正襟危坐,神情专注,很是勤奋。 白天辛勤工作,夜晚读书学习,要达成这样的理想状态除了要有相当的毅力之外,更要有孤注一掷的决心,虽然夜里的煤气灯价格比白天要低上一些,但长年累月下来,对于租住在公寓中的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或许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两人便选择了合用一盏灯,以煤气灯为中心的一块圆形区域便是两人的学习天地。 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这一小块区域说不上宽敞,但都是为了生活,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们也静得下心来。 李庆其实也在读书,只不过他是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翻阅着那本从中年男子处得到的笔记。 笔记本真正的主人应该有记日记的好习惯,遗憾的是,李庆得到的这个笔记本是中间的内容,日期只有“月”与“日”,年份则无从得知。 “五月二十五日,全知全能的万物方尖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徐小姐不选择我,却转身投入一头又肥又丑的笨猪的怀抱吗?” “五月二十六日,心情不佳。” “五月二十七日,心情不佳。” “五月三十日,忘掉一个女人的方法当真是快速开启另一段新的感情么?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个傻子,至少肯定不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学士。” “七月十四日,距离祈神药剂研究重新启动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但我的科研小组却没能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古文明时期的科技竟是已经达到了这般匪夷所思的地步!或许我需要一些异想天开的实验以及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奇思妙想来帮助我突破目前的窘境,但那样太危险了,失序学派就是因为偏爱越轨之事才会被议会打成异端,我可不能跟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一样,作为一名成熟的学士,我必须严守自己的底线,赶紧将这些荒谬的想法从我聪明的大脑中驱逐出去,‘全知先知敬畏,全通先通念头’,初代议长所言,果真是醒世之真理。” “九月七日,上面派下的监察使到了,居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我承认他有相当的实力,但论及药剂研究,他还差得远!!如果他来报名做我的学徒,我是绝对不会收下他的!!” “九月八日,序列的晋升,如果真有他说的那么容易就好了,我该不该回信向他阐明我的观点呢?还是算了吧,精神迭代深度观想的思路不是他能理解的,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多了,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九月十日,上面的话收回,如果那个小子能顺利通过选拔考试,我想我会有意愿的,为师者,有教无类,我为我之前的狭隘心胸而汗颜。” “九月二十七日,我再次收回上述语句,方尖碑在上,我真想用我的靴子,我是说我的议会制式实验靴狠狠踢我徒弟们的屁股!他们居然会相信那小子的话,我不理解,作为组织精心培养的人才,他对序列、对源质的认知竟是如此肤浅!我们的教育是怎么了?看来我当初拒接教务委员会会长一职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我不止一次地跟他们强调过,第二阶段并不是超凡序列的终点,用他们那灌了铅的脑子想想,那些古代神灵所拥有的力量,怎么可能仅仅我必须再次将他们的思想扳回正轨——所谓的神灵,不过是强大一些的超凡者而已。” “十一月二十三日,我早说过让外行指导内行是会出问题的,果不其然,实验室差点被炸飞,原因是在提取三首火蟾蜍脏器黏膜的过程中,操作员没有按照规定的流程进行操作,这样的行为是不能被容忍的。” “十二月一(涂抹痕迹,依稀可以辨认出被涂抹掉的是‘一’字)十三日,我真是被气糊涂了,叛徒,都是叛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从徐芷澜开始,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这注定是一个难捱的年关,组织迟迟不下通缉令,他们究竟在顾忌什么??……看来有些事还是必须亲力亲为。” “……” 以上的内容,除了明显的缺头少尾外,随着时间的推移,笔记上的字迹也越发潦草。 在被撕去的几页后,笔记本上记载的东西,除了内容外,笔迹也有了相当的变化,从日记变成了实验记录,详细记载了一款名为瘟灵I型药剂的实验过程,而方才邀月剧场中的五枚符咒,便是他所进行的最后一场实验。 本以为笔记本的内容到此便已结束,但随手一翻,李庆却发现在笔记本的末尾几页竟然还有文字记载。 “闲暇所想,聊以记之,暂以春、夏、秋、冬为其名。” “春渐:冰兰草粉末5克,回春藤末梢尖叶3片,玄冥矿石元精1粒,中和剂50毫升,清水10毫升,回灵I型3滴,要求真银棒及以上,注意事项如下……” “夏晴:……” 四种名称古雅的药剂,从字迹判断,这四种李庆闻所未闻的药剂该是前面写日记那位人物的手笔,这位不知姓名,但看上去命途多舛的学士倒是为李庆留下了一笔价值尚不明确的财富。 证实了心中想法的李庆缓缓合上笔记本,对于这意外收获,李庆心中该是有些欣喜,但因为这些内容是以日记形式呈现,写下日记的人一开始的出发点就不是 与这稍有欠缺的喜悦相对应的,则是 回头想来,邀月剧场中发生的事情疑点实在颇多,不妨从中年男子的意外死亡想起,李庆清楚的记得,因为不愿意线索断掉的缘故,自己下手算是极有分寸,绝不可能致其于死地。 中年男子是怎么死的?他并不是狂热的科学分子,做实验的动机会是什么?为什么他不是超凡者,但服下超凡药剂后却能保持神志的清醒? …… 对于一个思考中的人来说,疑问的解答与产生,两者之间往往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 正当李庆思索之时,两位挑灯夜读的室友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辛苦,他们各自先后收起了书本开始洗漱,当盥洗间的水声消失时,六人间里才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才算是彻底与昨日告了别。 看书的两人中,其中一人的床位紧挨着李庆,两人睡觉是脚对着脚,上床时,似是感受到了李庆的目光,只以为是自己弄出的动静害的这位新室友没有睡着,这位有些腼腆的青年向李庆报以了歉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