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日,宿星移位,颢天伐其主,月缺,卒见月转青,青光如缕,共胃、昴、毕三者辉也,幻也。此祭月圣尊始出于世前,其至也,平与望,祭月恒于无穷也” 秘密书库中,李庆缓缓合上手中的书册。 在这巴掌大小的书册封面上,印有一轮残缺的月亮。 祭月教义。 这段话的意思大概是说,在五月十七日这一天,天上的星星偏离了原本的位置,西方颢天星宿的光芒逆伐残缺月轮,突然,月光变成了青色,青色的月光如丝如缕,与本来黯淡的西方颢天胃宿、昴宿、毕宿三宿交相辉映,几如梦幻。这是祭月圣尊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他的到来,带来了和平与希望,祭月的教义开始在大地上传播,经久不衰。 今天,就是五月十七日。 好巧不巧,这个日子,又在李庆所推测的下一次杀人案发生的时间区间之内。 也算是互相成就吧,许子舒圈定了案发地点,李庆则划定了案发时间,他的推测算是许子舒前期工作的延伸,当他以超凡者的视角再去审视许子舒的成果时,很自然地就能得到更进一步的结果。 不管教义中使用的纪年法与当今是否有所差别,今天,都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最后的源质了。’ 在李庆身前,试管中盛放着稀释后的虚源质,如梦似幻,似真非真的源质稀释液闪烁着惑人的光芒,似是在引诱着李庆,将它一口饮下。 这是李庆从试炼境中得到的最后一份虚源质,从早上到现在,李庆已经通过吸收炼化将自己推升至了一阶圆满,不出意外的话,再炼化这一份数量最多的源质,就可以顺利地晋升,成为一名二阶刺客。 如此高频率、高强度的吸收炼化,对于超凡者来说其实是一种很大的负荷,但作为先驱者的李庆,他那经过两次试炼境淬炼后的精神足以支撑他这般任性妄为。 毕竟,其他超凡者经历第二次试炼境都是在一阶升入二阶的时候,只有经历过试炼境的淬炼,在一阶晋升二阶时,超凡者的精神才有可能承受住那庞大的源质能量冲击,守住一丝清明而不迷失自我。 “青色的月亮,如丝如缕的青色月光,我倒是期待的很。” 李庆像是想到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掌心那轮绯月,随即轻笑一声,拿起试管,仰头饮尽。 …… 对于宁浦的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一个寻常的傍晚。 哪怕已是战云将近,但毕竟北联邦还没有真正打过来,大多数人其实是麻木的,他们只关心当下,也只能关心当下,只要战火还没有真正烧到宁浦,大多数人也还是会像往常那样去生活,最多,就是比从前多几分紧张而已。 宁浦外围防御工事的搭建、周边乡、村人口的内迁、县城城区的治安维稳……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条条命令从县政府和治安局两处枢纽中发出,传达到宁浦辖区内的各地。 高志槐与马宁远,这对一起从底层并肩摸爬滚打上来的老搭档,在宁浦需要他们的时刻再次展露出了应有的默契,让宁浦这个南联盟边陲小城的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本该是这样的。 但李庆带来的消息,让高志槐再一次坐不住,继上次古炳昌一事后,他又一次冲到了县长办公室,将李庆的推测向马宁远做了紧急汇报。 汇报的结果,就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县政府的维稳调度办公室中,仍是灯火通明,一条条身影进进出出,一份份文件被分发传递,每一个人都是步履匆匆。 在离县政府不远的治安局红砖楼,也上演着相似的场景,这是在高志槐出发前就安排好的事情。 匆忙的景象,与马宁远和高志槐这一正一副两位总指挥脸上隐现的不安与焦虑,相映成趣。 在杀死庄毅与姚丽后,他们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竟会来得这么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宁浦的天空已是阴云密布,空气中水气弥漫,稍微动一动,身上都是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 哒哒哒…… 下雨了。 县政府大楼已经有一点时间没有翻新过了,针般细的雨滴,一滴滴地落下,打在木制窗棱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声音如蚊虫乱鸣,让人不胜其烦,又像是腐朽事物发出的哀鸣,似在诉说着旧事物的无奈逝去。 窗前,马宁远的眉头越拧越紧,从他的角度望出去,宁浦的万家灯火,或可尽收眼底。 这般景色,他已经看了很多年了。 就算久未翻新,县政府大楼,依然是宁浦排的上号的高楼大厦。 “志槐,你说,真有青色的月亮么?”马宁远的声音不大,相较于他开会时的中气十足而言,给人的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祭月教派、超凡组织……面对这样的对手,哪怕是执掌宁浦多年的马宁远,也难免会感到头疼,甚至是无力吧? 但当高志槐提出要今晚要全县戒严,实施宵禁时,马宁远仍是明确其坚决地驳回了这个提议。 因为他们现在所面临的,不仅仅是超凡组织的侵袭,更有北联邦的暗中渗透,一旦放出这个风,依照现在的情形,此机若是被有心人所趁,那这阵风就会演化成一阵势不可挡的风暴,席卷整个宁浦,到时候不用北联邦大军压境,宁浦自己就内乱四起,不战而溃。 战争啊……马宁远眉头紧锁,身为县长的他所掌握的消息,自不是,只是这深层次的考量,他却不会对外人提及,就像他们今天所要面对的对手一样,除了他与高志槐,没有人知道今晚的灯火通明,是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超凡事件。 一旁的高志槐也是表情凝重,他凝视着窗外的天色,一字一顿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高志槐的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如李庆那般得到汪延明那等古代信仰学泰斗级人物的教导的,对祭月教派,高志槐的了解并不深入,而事态紧急,李庆自也不可能跟他剖说分明。 天上的乌云很沉,也让这片夜显得格外的深,依照这样的天色来看,莫说是青色的月亮,哪怕是月亮,也不大可能见着吧? 马宁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忽而叹了口气,像是跟朋友闲聊似的,道:“老高,你说咱们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我不知道。”高志槐沉默了一阵,给出了这个答案。 良久的沉默,窗边两人的静默与维稳调度办公室内的热火朝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办公室内其他官员,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这边,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破这阵沉默。 不知从何时起,雨变小了,雨珠开始串成线往下坠,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水痕。 天空中的阴云却是没有半点要散去的迹象,乌云不散,月自然就不可见。 维稳调度室中,闷热潮气浮动,让人的一颗心,越发不安宁。 “李庆那小子,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吧?”马宁远终于再次开口说话,语气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等到现在,马宁远的耐心也快要耗尽了,他还有好多事要处理,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干耗着。 高志槐也是面露无奈,苦笑一声,说:“李庆这个人,行事古怪,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今天来跟我讲的时候整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这闹得。” 就在这时,治安局办公室的主任也是高志槐的秘书从门外进来,他虽然尽可能地装出沉稳的样子,但脸上的焦急与控制不住的步子,仍是出卖了他的心绪。 他快步来到马宁远与高志槐旁边,压低了声音,道: “县长,高局,出事了!” “那位被李局擒回又放走的程心心,不知怎么的,突然出现在治安局里,面目全非不说,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每一块好皮,整个人都是疯疯癫癫的,而且……而且忽然不知怎么的就自燃起来,尖叫着往外跑,最后倒在了治安局大楼的门前。” 说到这里,主任的眼神中不自主地浮起一丝恐惧,显然是口中描述的那一幕,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高志槐脸一板,正要训斥说话没头没尾的下属。 轰! 就在这一刻,好像一声惊雷,忽地在雨声中炸响, 窗棱震颤,雨珠飞溅,一片凌乱。 高志槐的脸色猛地一变,变得森冷无比,“不是雷声!” 别人不知道,作为治安局的局长,当年也是真刀真枪拼过来的人,对这个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 是炸弹! 这三个字,高志槐没有说出口。 马宁远脸色略显难看,提高了声音,道:“诸位,今天之所以让大家留下来,就在此刻!” 似是在佐证马宁远的话,又是一道着黑制服,佩蓝领章的人影飞奔入内,气还没喘匀,“报告!县长、高局,柳沧大道发生了爆炸案!陆局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了,目前伤亡情况正在核查中,保守估计,死伤不下百人!” 轰!轰!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是连续数声惊响, 不需要报告,从两人立身处望出去,已然可见宁浦城中,尘烟四起,火焰逆势而起,灼目的火光将玻璃窗耀得一片火红!! 爆炸、纵火、地震……或是为了示威,或是为了恫吓,祭月教派,爪牙已现!! 宁浦,乱了! 不是战乱,而是内乱。 对于超凡组织而言,只需像这样稍施手段,便能轻而易举地将这竭尽全力才能勉强维持的平静打破,哪怕是身在千米开外,似也能听到那灾祸中心,人们发出的阵阵哀嚎与惨叫。 不绝于耳! 人命,本就算不得什么,在超凡者的眼中,又是在如今这个年代,就更是如此。 马宁远一脸怒容,这些人,当真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了! 如此行径,将人命置于何地?将王法又置于何地?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一点寒光于窗外乍现,玻璃应声而碎,流光穿透雨幕,激射而入。 “小心!” 高志槐眼疾手快,一把推开马宁远。 咚!! 光落,一柄飞剑,斜插在办公桌上,入木三分。 剑柄上,挂着一张纸条。 “交出李庆,饶尔等不死,祭月永恒” 马宁远看罢,青筋狂跳,将纸条揉成一团,“啪”的一下砸到地上。 “李庆呢?他人现在在哪里!?!把他给我叫过来,让他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维稳调度室中,鸦雀无声。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就因为李庆杀了上门来找麻烦的庄毅与姚丽,祭月教派,便要展开疯狂的报复。 只是,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