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定之术,由二人引自身本命神感,立此生不悔之情誓,共同构建而成,定时难如登天,断则生不如死。 一旦定下,哪怕时隔千年,距离万里,都可以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心理,而无论哪一边主动解除术式,都会遭到如十方雷劫般的反噬,堪比道灭,恐怖无比。 当初,蓝晴也是靠这命定之术,甄别出了假扮陆九州的左青玄。 而如今,这根线在轻颤,纵使线的那一头已经空无一人,但蓝晴依然能感觉到二人的情意。 一个念头,瞬间出现在蓝晴脑海之中,她手中也蓝光一闪,一柄神念之剑,紧握掌间。 “不……不行!” 但下一刻,她又退后了几步,无比挣扎。 这已是他和陆九州最后的牵绊,承载着他们的记忆和念想。 斯人已逝,破镜难圆,当初牵线之人已经不在了,难道现在,连线都要保不住了吗? “陆郎……我该怎么办……” 蓝晴双手握着神念之剑,湿润的眼眶凝视着剑中的神光,似乎看到了无数幅画面,那是她和陆九州的点点滴滴。 这段感情,并不算长,却足以让蓝晴刻骨铭心,永生不忘。 神光之中,画面一转。 那是海边,一望无际的碧波和天穹壮阔无比,让人心神舒畅,想飞翔其中。 一男一女正坐在岸上,男子一袭素衣,器宇轩昂,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不可一世,而女子则蓝发蓝裙,气若芷兰,浑身都散发着成熟和宁静的气质,惹人亲近。 “下次见到徐越他们,我就把这等喜事告知大家。”陆九州笑了,那笑容和道钧完全不同,如沐春风,让人没有一丝厌恶感。 “为何这么急?”蓝晴疑惑。 “徐越娶了妹妹,我娶了姐姐,以后也算是连襟了,只不过,他得叫我一声哥,我很期待,呵呵。”陆九州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看得蓝晴有点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陆九州这等调侃的神情。 “不、不许!我还没准备好呢……不想这么早就让所有人都知道……”蓝晴通红着脸,声音越来越小,羞涩地低语道。 陆九州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凑过来,近在咫尺地盯着她的脸。 “你干嘛!” 蓝晴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捂脸,却被一双温润的双手,率先捧住了脸颊。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爱。” 陆九州说完,便在蓝晴惊讶的目光下,深深吻了下去。 海水的拍岸声不见了,天空的海鸥声消失了,只有急促的呼吸,以及狂热的心跳,响在蓝晴的耳畔。 许久后,陆九州松开了蓝晴,结果下一秒,就被对方狠狠捶了几下。 “好了好了,别打了,若是被外人看见温婉柔雅的蓝仙子在这里家暴,可是要传遍仙域的!”陆九州轻笑,却一点没有躲蓝晴的“攻击”。 “什么家暴!没想到你平日里这么正经,怎也会开这种玩笑!真是近徐者黑!” 蓝晴的脸更红了,二人闹了一会儿,才缓缓停歇下来,蓝晴靠在陆九州肩膀上,看着最爱的天晴之海,静静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很快,夕阳落下了。 “我……接到了徐越的信,不久后,就要去跟踪一个人。”陆九州轻声道。 “谁?” 蓝晴偏头,随风而起的发丝弄得陆九州有些痒。 他温柔地帮蓝晴捋好头发,同时缓缓说道:“你的表哥,左青玄。” “他?” 蓝晴一下子坐了起来,紧张道:“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陆九州摇了摇头,道:“恐怕没有,否则以徐越的性格,早就杀过去了,又怎会让我去跟踪,收集证据。” “那……那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蓝晴神色一转,变得忧虑,心中有些不安。 锵! 而回应她的,就是突然出鞘的草薙剑,直指海的尽头,锋利的剑锋,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与之相伴的,还有陆九州那平淡的笑容,以及随风而动的长发。 “我可是陆九州!是立志要成为天下第一剑修的人!同辈之间,若我不想死,谁也杀不了我!” 听着那绝对自信的豪言壮志,看着那迎风持剑的凌厉身影,蓝晴呆住了,俏脸微红,心跳加速,对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飘逸剑仙,充满了爱意和崇拜。 “那……那我要与你定个东西!”蓝晴也大声说道。 “什么?”陆九州疑惑地转头。 “命定之术!我要与你共结命定之术!这一生一世,再不分开了!” 蓝晴的声音和海风混在一起,呼呼作响,喊出了她此生最勇敢的一句话。 可陆九州听后,却只是一愣,轻笑着摇了摇头。 “那种东西,有什么必要吗?” 听着情郎那随意的声音,蓝晴先是一愣,随后眼睛瞬间就红了,低下头去,伤心不已。 是啊,命定之术一旦结下,基本就等于毕生之约,这辈子只能喜欢一人,想挣脱都挣脱不了,所以往往结术之人,都需要下很大的勇气和信念,方能决定。 看来,自己还是太自作多情了。 “你想错了,晴儿。” 然而,陆九州似乎看透了蓝晴的心理,那和煦的声音,将她从伤心中唤醒。 蓝晴抬头看去,就看到陆九州一手持剑,一手拿着剑鞘,张开双臂,对着自己微笑,那笑容是那么真挚和温柔,可以治愈一切。 “我的意思是,吾之心,吾之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岂需要这命定之术来证明?就算没有这命定之术,我也能找到你,认识你,和你仙缘再续……当然,你若想要,我给便是,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哐镗两声,陆九州松手,被他视为生命的剑和剑鞘落在了地上,卸兵弃剑,蓝晴也再不想压抑感情,一个飞身,如蓝花落草簇,扑进了陆九州的怀中。 画面定格了,回忆结束了,只有陆九州的声音,不断回响。 “就算没有这命定之术,我也能找到你,认识你,和你仙缘再续……” “就算没有这命定之术,我也能找到你,认识你,和你仙缘再续……” 蓝晴回过神来,顺着泪水滴落的方向,看着神念之剑。 一双虚无的手,也似乎从虚空中伸了过来,将蓝晴的手包住,温暖又坚决,和她一起紧紧握住剑柄。 嗡的一声,前方丝线轻颤,似在告诉蓝晴,它已经做好了准备。 蓝晴咬牙,终于不再犹豫,泪流之际,和那双虚无的手一起举起了神念之剑,随后,猛地斩下! 铛! 音颤,线断! “噗……” 外界,蓝晴突然毫无征兆地吐了一口血,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开始靠着墙,缓缓坐下。 她看着越来越近,几乎裸体的道钧,脸上却无一点表情,仿佛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看来,你终于明白了,吾掌你生死,主宰一切,抵抗是无用的。” 道钧语气漠然,表情自信,走到近前,低下身,伸出手,就要抓住蓝晴的脖子,想将她提起来。 可是,当他的手接触到蓝晴肌肤的一刹那,面色就猛地变了,立马后跳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至高无上的王上大人,您怎么退开了呢?” 蓝晴靠在墙壁上,看着对方,迅速黯淡的蓝色瞳孔中,有着深深的嘲讽之意。 她的身体此时正在从内到外的消融,崩解,一切都是因斩断了命定之术后,她非但没有去抵抗,反而全力催动那恐怖的反噬,让它们纵情破坏,迎接灾难降临自身。 于是,得偿所愿,道灭降临了。 现在,她体内的各处细胞都在纷纷坏死,经脉寸断,器官腐朽,生命力飞速流逝,灵力和神魂亦像被戳破了的水球,在不断枯萎,疯狂崩坏。 她整个人,就像一座飞速奔驰的列车,在自己和道灭的推动下,全速向着那名为死亡的终点冲刺,如河入大海,无法逆转! 道钧看着这一幕,目光闪烁,不敢向前了。 因为他对这种情况太了解了,数年前,他用秘法‘凝血刻杀’咒死徐越时,便是借用了道灭之威! 这种法则的磨灭非常恐怖,万不可强行插手,一旦被牵扯其中,引道灭上身,那将是灭顶之灾! 看着心生畏惧,畏缩不前的道钧,蓝晴笑了,发自内心的嘲笑了。 “呵,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不是要执掌我生死吗?怎么躲开了?你很清楚吧,这是道灭,要想把我救回来,就只有消耗你的仙道本源,方有一丝可能,但是……你肯么?” 蓝晴唇齿微动,声音越来越虚弱,可每一个字,却如同刀子,深深扎在道钧心里。 “还是说,你看似强大无匹,自以为能掌握一切,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自私自利,一遇到危险,就会抱头鼠窜的肮脏小人!我家先祖竟然与你有过爱恋,真是耻辱!家耻!北海之耻!仙域之耻!!” “你给我住口!” 轰! 道钧彻底怒了,气急万分,雄浑的灵力冲击而出,一瞬间就毁了这座原本充满喜庆的府邸,还将周围的大山河川,丛林湖泊,全部夷为平地,令整个行星都地震不止,险些四分五裂。 但唯独,只有蓝晴周围那方圆几米,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道钧的灵力,避开了那里。 这更是印证了蓝晴的话,道钧怕了,哪怕是极怒一击,也根本不敢接触她分毫! “呵,真是废物……” 蓝晴又笑了,本来雍容优雅的脸颊配上蔑视的嘲笑,染血的嘴唇竟有些妖艳,狠狠践踏着道钧身为男人的尊严。 “贱女人!你竟敢忤逆我!你不许死!不许死!我要你服侍我到永远!不死不休!” 道钧怒吼,目眦欲裂,哪怕是两年前被邪岚等人背叛,他都没有如此愤怒过。 蓝晴无言,不再理会对方,因为她感觉得到,自己生命已经到尽头了。 她还要为仙域做最后一件事。 嗡…… 她的肉身消融了,妙曼身姿不见,惊世容颜隐去,只有蓝光闪耀,仍在世间。 那是蓝晴的魂魄在绽放最后的光芒,将死之际,一幅幅画面开始瞬闪,那是蓝晴的经历和回忆。 而其中有一副画面,不像其他记忆那般一闪而过,而是缓缓播放。 那似乎是她最重要的一段回忆,承载着爱恋和感动。 “在这冰冷无情的域外,没有同族,没有自由,只有他,真正的关心我,爱护我,理解我……让我在这黑暗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和眷念……只是……有缘无份啊……” 蓝晴的心声在低语,她的魂体虚幻了,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男一女,女子蓝裙飘舞,步步生莲,男子一袭白衣,气质出尘,二人行走在荒芜的星球上,如月下逐仙,时而低语,时而笑谈,女子有问题时,男子便倾情而谈,女子坐下后,男子便守在旁边,起身时不经意的摔倒,二人相扶,无言对视,只有女子脸上突然浮起的红霞,无声地诉说着某些真情。 “邪念……邪!念!邪念!!你竟敢……你竟敢!!啊啊啊!!!” 看着一幕,道钧狂怒,气血上涌,竟吐了一口黑血出来,满头发丝随风而舞,尽显癫狂! “贱女人!你竟敢背叛我!还有邪念!他也该死!他为什么也要背叛我!为何所有人都要背叛我!!” 道钧挥舞着双手,衣衫褴褛,仪态尽失,在胡乱击打着空气,又在自己的身上撕扯,抓出一条条狰狞的血痕。 但是,蓝晴已经听不到他的吼叫,也看不到他的癫狂了。 她的一切已被道灭所磨杀,不复存在。 只在最后,一点蓝光,似是她的神念,飘飘摇摇,艰难无比地飞向天空,要做那漫天星辰的一点。 “父亲,小妹,徐越……我做的……还算行吧?是否……担得起守护之族这个称号呢?” “陆……郎……” “你说得对,就算没有这命定之术又如何……若有来世,我也定能找到你……仙缘再续……” 天晴之海的最后一颗明珠消失了。 蓝逝,晴暗。 但一则用生命换来的情报,也顺利传了出去,给徐越的斩魔大计,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今日,确实是道钧的生辰! 他的年龄为——八万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