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环形大教堂最后一任主教本笃·艾克蒙有记日记的良好习惯,这种习惯即使在和他一样识字的修士中也不算多见。 在日记的第一页,琴杜伊尔看见这本日记的记述开始时间是圣维娜卡纳割腕流血十年后。 【主神历1957年,12月14日,星期三,晴。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个晴天了,我唯一知道的是,晴天现在越来越少。 据说,城外某个村落里下了苍白骤雨......整个村落都患上了死魂病,我已派几位修士去照看,希望能带回来好消息。望主眷顾。】 【主神历1957年,12月29日,星期四,阴。 又是一个阴天,今天钟敲了十一下,准备到新年了。那个村落尽数染上了死魂病...我们的修士没有能力救治他们,我只能亲自去一趟了。唉,主啊,望您庇佑,通过我的双手,让那些人脱离苦痛吧。】 【主神历1958年,1月12日,星期五,阴。 那个村落的人,我们尽全力也只能祛除三分一的人身上的死魂病,剩下的村民......唉.... 主啊,宽恕我的过错......望他们能走上您的国。】 琴杜伊尔读到这里,停顿了片刻,而后看向晨伊道:“剩下的村民或许是死了,我在族里的典籍看到过,那时处理死魂病的办法,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都是以火刑祛除。” “继续读吧。”晨伊尽量保持平静。 而后,琴杜伊尔接连读过不重要的几页,大多是记述一些家常与不值得过多注意的琐碎。 【主神历1958年,1月12日,星期五,雨。 今天上午是晴天,中午一过就开始下雨,所幸雨水不是苍白色的。不过,整个北土各地的教堂和修道院都接连传来噩耗,死魂诅咒还是未能有放过我们......难道真如那些异教徒所说... 不,我怎可听那些谬论,主才是我们唯一的神。】 【主神历1958年,2月23日,星期四,雨。 威弗列德国王召见了我,同我询问眼下的景况,我没有隐瞒,随后我们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受圣维娜卡纳拥护登上王位,不得不说,国王的眼睛很虔诚,充满信念,实在想不到在十多年前,他还是个被兄长迫害出公爵领的次子。 夜晚下起了雨,万幸不是苍白色的。】 【主神历1958年,3月17日,星期三,晴。 少有的晴天,少有的晴天! 我在做晚祷的时候,看到一束光,穿过玻璃打在了圣像上,这或许是主的启示。】 在这一页后,琴杜伊尔又接连读过并不重要的十多页。 晨伊说道:“当你看到值得注意的地方,再读出来吧。” 琴杜伊尔点点头,照做了。 于是,她的眼珠迅速转动,以精灵敏锐的视力极快地扫过日记的内容,没有停留超过一秒,她连续翻过数十页,方才停了下来。 【主神历1960年,4月5日,礼拜日,雨。 逐渐有驻堂神甫和修士们各地的教堂和修道院逃来这里,恳求我免去他们的职务,要我写信给教宗,让他们去到北土外的地方任职......我已经对这样的要求麻木了...这些人真该死,若苍白骤雨落下,没有他们在任上,当地的信徒又如何领受圣水,及时祛除死魂病。 主啊,看看这些人吧,自诩虔诚,没有一天不领受圣餐,享受安谧,在今天却将他们的兄弟姐妹弃之不顾。 圣维娜卡纳,圣维娜卡纳...我愿用我的生命恳请主,让她重返世间,疗愈这世人的痛苦。】 类似这样,琴杜伊尔遇到值得注意的地方,才会稍微停下来,将日记的内容诵读。 晨伊默默听着。洛梅阿则站在一旁,即使躯壳内的灵使本体多么沸腾,也不敢出一句声。 【主神历1963年,6月14日,星期一,阴。 国王告诉我,各地庄稼都坏死了很多,即使有光照术仪式也无济于事,他说或许是因死魂病死了太多的人,饿死的人竟比他想象得要少。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连国王也不得不求助于巫术了。 那些异教徒们,他们重新组织起来了,昨天竟然查出一个军械库的长官私底下皈依了异教...一直协助他们将武器偷运出去。 主啊,黑暗降临了,世人要沦丧......】 【主神历1964年,2月1日,星期四,雨。 两个月前,我试着写信给异教徒的领袖哈伦,尝试说服他们。但根本没用,他们要求威弗列德国王要么改信,要么将王位拱手让回给前王室。这群亵渎愚昧的异教徒们竟然还想再拥立一位异教徒国王!他们难道忘却了圣维娜卡纳的恩典了吗?!这群忘恩负义的混账! 除此之外,这群异教徒亵渎的话语更让我难以理解,他们竟然敢说我们触犯了那位异教神的禁忌,此刻审判来临,唯有安静等待审判,世人的痛苦才会早日终结。倘若反抗审判,不仅无济于事,更会延长审判的日子。主啊,听听这些亵渎的言语吧,望您宽恕他们的罪过。】 【主神历1964年,7月3日,星期二,阴。 那些异教徒们开始暴动了,还好国王及时派人镇压,现在全城进入了戒严。 那个异教徒领袖被扣押之前,竟然还在人群宣称:“圣都所有挣扎,只不过是通往审判教义之路。圣维娜卡纳只不过是吾王之王的审判先行者。” 他还说,“整个世界还有什么高于神的意志么?” 他们怎敢说出这样亵渎的言语,他们岂不知自己遵奉的是伪神一位! 主啊,爱我们的主,宽恕我此刻的愤怒吧。】 【主神历1965年,1月5日,星期一,阴。 已经好几天不见晴天。 圣都外,我已无力阻止那些驻堂神甫和修士们外逃...那异教徒领袖哈伦...他这些年来无数次走上街头,以他的妖言煽动民众,蛊惑他们皈依那异教神...身为主教的我同样无力阻止。 主啊,您还垂怜世人吗?望您能拥抱我们,让我们领受您的恩典,走入您的荣光中。 我带着修士们立下一面墙壁,上面将写满献给您的话语。 要知道,这世间还有无数善人,他们终生行善,信仰您,爱您。】 琴杜伊尔时而停下,读过几篇日记,能从文字里看出,写日记的主教本笃在一日接一日中,慢慢地,无力地滑落绝望中。 而当琴杜伊尔翻到日记的最后三分之一时,又停了下来。 这篇日记只有一句话。 【主神历1965年,6月12日,星期一,雨。 圣都今夜下起了苍白色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