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抬起金色的酒杯,与之交杯,仰头喝下那杯合衾酒。 魔尊殿外的石窟上,黑云暗涌,清风吹来,吹得屋内挂着的耀目红纱轻轻飘荡,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嫁给他。 她搀扶着南宫契的尸体,二人坐在石窟旁,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又大又圆,美得犹如伸手可摘。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她斜身依偎在他冰冷的怀中,清风轻轻吹拂起南宫契的银丝白发,白发掠过她的面颊,仿佛他是活着的一般。 这感觉,就好像是他正在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撩着她的面颊。 凌云看着天上的明月感慨:“今晚月亮好圆啊,真是人月两团圆的好日子呢,你说是不是?” 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似乎是在将南宫契对她的深情传达一般,她伸手扣住他的五根修长的手指,与之手指交叉,枕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天亮了,红色的囍蜡燃烧了一宿,终于在天亮之际熄灭。红色的烛泪,犹如这一对新人内心的眼泪。 清晨,凌云试图替南宫契梳理头发,南宫契的尸体端坐在铜镜面前,他依旧闭着眼眸。 凌云动作轻柔,但还是梳掉了一缕白发,她看着那缕白发,眼瞳微颤,再看镜子里面的男人,脸上的妆容已经无法掩饰他已经在腐烂的迹象。 那道夜礼留下的伤疤,虽然已经愈合,可如今又有了溃烂的迹象。 凌云握着梳子的手在颤抖,她腿一软,跪在了南宫契面前。 看着他脸上腐烂的迹象,她的内心惶恐不已,她不想失去他,然而一切都只是她在自欺欺人。 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凌云抓狂地摞起他白色的衣袖,胳膊上开始出现了不忍直视的点点尸斑。 她又急忙去扶他的脸,他的长颈无法自己支撑,头一歪,便划出一股优美的弧线。 南宫契的头再次沉重地垂了下去,白发滑落肩颈,一颗白色的灵珠从他口中滚落而出,他脸上的腐烂迹象越发严重。 凌云慌忙从梳妆台上取来香粉,一次又一次地涂抹在南宫契的脸上,但无论她如何遮掩,那腐烂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 她开始慌了,发了狂地一把打翻了桌上的胭脂水粉。 没用的,什么都是没用的。 凌云伸手握住南宫契的手,苦苦哀求道:“南宫契!你可是幽皇仙尊啊!你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死了呢?仙尊——仙尊——” 魔焱和花月染冲了进来,随后肖复雨和寒竹也闻声而来。 他们看着眼前的一幕,凌云这位高高在上的万魔之尊,此刻惊慌得六神无主,犹如一只发狂的野兽。 “魔尊!” 花月染急忙冲了过去,凌云还想再去触碰南宫契,魔焱和寒竹急忙上前拦住了他。 魔焱大叫道:“魔尊,你清醒一点吧,南宫公子他真的已经死了!” 凌云双眸瞪大,颤抖地道:“我不信!我不信!他还活着,他会活过来的。魔焱,他是幽皇仙尊转世,他会活过来的!” 魔焱不忍再看凌云为了一具尸体而沉沦,他怒吼道:“魔尊,南宫契他真的已经死了!真的已经死了! ” 一声怒吼,犹如当头棒喝。 凌云一震,呆呆地瘫软在地。 魔焱不忍地握住她在发抖的手,低声哽咽道:“魔尊,南宫公子已经死了,你就……你就放过他吧……” “哈哈哈!哈哈哈!” 凌云突然仰头疯狂地大笑起来,看着凌云这般癫狂的笑,一旁寒竹只觉不妙,只见凌云再也无法承受住内心悲痛,整个人一头栽倒了下去。 寒竹急忙伸手抱住了她,她已经晕倒在了他的怀中。 花月染急忙高声大叫:“快传枯离药老!快传枯离药老!” “是。”门外的侍卫立即赶去找枯离药老。 枯离药老随后匆匆赶来,大家七手八脚将凌云抬上了床。 花月染留在一旁帮忙,魔焱、肖复雨、寒竹,三人走到了南宫契的尸体旁边。 肖复雨看着南宫契的尸体,问道:“魔焱护法,接下来该怎么办?” 寒竹也道:“南宫公子的尸体不能再留了,眼看就要腐烂了,加上他是魔尊的心魔,魔尊再这样下去会疯掉的。” 魔焱咬了咬牙,一狠心道:“让他入土为安吧!” 寒竹一惊,不敢置信地瞪目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魔焱道:“倘若南宫公子一天不下葬,魔尊就会一直这么割舍不下,不如让我们帮她斩断羁绊,让南宫公子尽快入土为安。” 肖复雨点头道:“没错,这个恶人只能我们来当了,否则,等魔尊醒来,一定不会答应下葬的。” 三人商议了一下,说干就干。 昨日婚宴,今日丧宴。 一日之隔,大悲大喜。 这边,宫瑶带着妖族众人回了妖皇洞府。 妖皇奈何天自破神阵之后修为消耗巨大,至今仍旧昏迷不醒。 焰梨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照顾,此刻正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宫瑶缓缓走了进来,看到一旁的焰梨,不由轻声一叹,将一件白色斗篷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又坐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奈何天。 看着眼前憔悴的男人,宫瑶只觉内心酸楚,伸手轻轻抚摸着他英俊的面容,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触碰他,那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妖皇大人。 宫瑶双眸忍不住盛满了泪水,嘴唇轻颤地道:“妖皇大人,自从你昏迷之后,焰梨就一直守候在你身边,你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吧!所以你快醒来吧,不要再睡了……” 昏迷中的奈何天只觉自己置身黑暗地狱,周身都被熊熊烈火灼烧,突然,有人在呼唤着他,让他快些醒来。 “谁?谁在叫我?” “妖皇大人……妖皇大人……快些醒来吧!” “焰梨……是你吗?” “妖皇大人……妖皇大人……快些醒来吧!” “焰梨……焰梨……” 他随着那声音一路前行,终于看到了一道白光,他走过那道白光,只觉一阵怡人的清风吹在自己脸上,那感觉令他顿时清醒过来。 “宫瑶……” 他突然睁开了双眼,可是屋内只有守候在 他床前的焰梨,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叫宫瑶的名字。 他只觉自己怕是睡迷糊了,伸手抚了抚额头。 突然他意识到守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焰梨,他朝思暮想的焰梨,不由内心一暖,伸手怜爱的拂了拂焰梨的额头。 焰梨紧闭的双眸突然微微一颤,卷翘的睫毛微微打开,双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奈何天。 “妖皇大人……你……你终于醒了!” 奈何天脸上露出憔悴笑容。 焰梨很开心,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道:“我真怕你会醒不过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奈何天还从未被她抱得这么紧过,这种感觉,就生怕一松手他就会逃掉一般不舍,不由内心感到很开心,道:“傻瓜,我是妖皇,万妖之皇,怎么会轻易死掉呢?” 石门外,宫瑶紧贴着石壁,强忍住眼眶中的泪,带着悲伤和喜悦,五味杂陈。 她仰头默默流着泪,面带微笑,心中暗叹,妖皇大人……你终于醒来了…… 魔尊殿。 花月染这些天一直守护着昏迷不醒的凌云,枯离药老熬的药汤也不知喝了多少,但魔尊仍旧未见醒转。 花月染端着空药碗走了出来,魔焱依旧执着地守候在门外,他看到花月染神情黯然地走了出来,然后朝他摇了摇头,道:“唉,魔尊真是可怜,人都瘦了一圈……” 魔焱眼眸微颤,却无能为力。 花月染道:“魔焱护法,这些天你也辛苦了,不如回去休息吧。” 魔焱摇头道:“我担心魔尊,实在放心不下。” 屋内,不知昏睡了多久的凌云终于醒了过来,整个空荡荡的魔尊殿中已经没有了南宫契的尸体,她惊慌失措,瞪目惊呼:“魔焱!魔焱!” “魔尊,属下在。” 魔焱急忙冲了进来,花月染也随即跟了进来。 凌云穿着月白色的单衣,发狂地在屋内四处寻找,焦急地道:“魔焱,南宫契呢?南宫契呢?” 魔焱看着发了狂的凌云,欲言又止。 凌云顿觉不妙,一把抓住魔焱的胳膊,问道:“魔焱,南宫契呢?你把他的尸体藏哪儿去了?” 魔焱嘴唇颤抖,狠了狠心的,抬眸看着凌云,道:“魔尊,你也说那是尸体了,尸体……尸体就该入土为安!” “啪——”凌云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魔焱脸上。 吓得一旁的花月染弄翻了药碗,只听一声脆响,那跌落在地的药碗顿时粉身碎骨,预示着迫破镜难圆。 凌云恶狠狠地看着魔焱,怒吼:“你好的大胆子,谁让你把他埋了的?” 魔焱双手握拳,压制住内心的悲伤,道:“魔尊,你清醒一点吧。南宫公子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你就让他入土为安,不要再折磨他了!也……放过你自己吧!” 魔焱说完,双眼微红,泪水滚落下来。 然而凌云已经急疯了,面对魔焱的悲伤她视而不见,因为她的心里只有南宫契,只有南宫契。 “你把他埋在哪里了?你把他埋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