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岸风不敢多想,他知道薛小虎为了救太子殿下,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不能让好兄弟白白牺牲,于是号令周围的二十余名铁骑士兵,一起护送着寒沧羽离去。 寒沧羽策马而去,马蹄如飞,而后的厮杀声却震耳欲聋,他眼中含着热泪,他知道那些留下来为他断后的士兵们将无一生还,他们用他们的生命为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身为他们的殿下,此刻无法意气用事,只能拼命逃走,他日才有机会为他们报仇,他不能叫他们白白牺牲。 “小虎……”他忍痛叫出了薛小虎的名字,他不该让他当大任的,其实他最做个快快乐乐的小跟班也是好的。 这边薛小虎已经被敌军射伤,他的双臂上也全是被刀剑劈砍的伤口,即便鲜血直流,那握箭的手也在颤抖,但他手中发出的箭依旧是百步穿杨。 薛小虎连发三箭,三支红色的羽箭,纷纷射向了锦鸿安身前的三名士兵身上,他们纷纷中箭坠马而亡。 锦鸿安被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叫薛小虎的年轻人。 在锦鸿安以往的认知当中,这个叫薛小虎的小跟班,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小屁孩,在太子殿下身边,毫无心机,也没有什么大用,原来是自己轻看了这家伙,他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如羽箭一般直面而来,又能射杀了那么多人,可谓是很厉害! 就在薛小虎在此准备射出三箭的时候,锦鸿安尖声高呼:“杀了他--杀了薛小虎!快--” 周围的士兵纷纷听命,朝着薛小虎射杀而来,无数的利箭穿透了薛小虎的身体,他却依旧露出了孩子般调皮的笑容,歪嘴微微勾唇,露出一颗瓷白的小虎牙,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渗出,他眼眸中似有星辰和大海,干净得令人心颤。 那些贯穿他身体的利箭,仿佛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痛一般,他只是轻轻松开了手指,那原本不可能的三支羽箭却犹如被施了魔法一般,径直朝着锦鸿安的方向而来。 一支从他左肩射出,一支擦过了他的右肩,一支则射掉了他的头盔。 薛小虎最后拼命射出的三支利箭,差点就要了他的老命,他吓得魂都没了,瞪目看向那马背上的薛小虎,他却已经身体不支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薛小虎双手打开,身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利箭,彷如一支刺猬,他苦笑一声:“还是……射偏了啊!” 他带着遗憾战死沙场,眼中的天真和浪漫渐渐变成了日落后的死灰,耳畔的马蹄声,杀戮声渐渐离他越来越远,他的脑海中想起了那日在营帐之中太子殿下与他的对话。 营帐之中寒沧羽放下手中的药碗,然后对他道:“不用了,小虎你过来坐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薛小虎点头坐下,知道殿下有事要说,便也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听着。 寒沧羽道:“你和岸风追随我多年,是我身边最得力信任之人,可谓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和岸风都比你年长几岁,算是你的哥哥,做事也相对来说稳重一些,这些年有什么我们都会帮着你。” 一旁的薛小虎眨了眨眼,一脸懵懂表情。 寒沧羽又语重心长地对他道:“你年纪虽小,但将来也是要扛起大任,独当一面的,所以凡事都要学会试着自己独立去完成,不管是做什么事,只有完全依靠自己,并且自己可以让自己依靠的时候,才是最踏实的。哥哥们能做的也只是引导你上路,将来的路还得自己走,明白吗?” 薛小虎不明白寒沧羽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些话,内心顿时紧张了起来:“殿下,是不是小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寒沧羽起身摇头道:“不是,你做得很好,只不过我希望你能更好,将来能委以重任,明白了吗?” 薛小虎傻傻一笑,然后道:“呵呵!我胸无大志,只想跟在殿下身边做个跑前跑后的小跟班,只要能和殿下在一起,能和岸风在一起,我就很开心。既然殿下要委以小虎重任,为殿下分担,那小虎就谨遵殿下旨意!” 薛小虎临死之前脑海中全都是那日他与太子殿下的谈话,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经越来越慢,即将走向世界的尽头。 “殿下……小虎谨遵殿下旨意,做个能委以重任之人。殿下,希望小虎……没有,让你……让你感到失望……接下来的路,小虎……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殿下……你一路保重!” 薛小虎笑着闭上了眼睛,鲜血染红了他微微翘起的嘴角,这个年轻散漫的年轻侍卫,仿佛永远都不知道家国天下为何物,阴谋杀戮是什么,他身处这肮脏的世界,见过人心的丑恶,却依旧选择做个单纯善良的少年。 无论历经多少世事的沧桑和折磨,回头看时,薛小虎依旧是那个依在杨柳岸旁,双手抱怀外头一笑的天真少年。 寒沧羽带领剩余的二十名铁骑藏匿进了神苍山,虽然他知道神苍山内危险重重,可面对身后的百万追兵,这神苍山反而成为了他的避难所。 锦鸿安率兵深入神苍山,追击太子寒沧羽。 此事不久之后便在尭国闹得沸沸扬扬,墨雪漓也听到了风声,她本以为寒沧羽救了尭国,赵毓出于感激,或多或少会派兵去支援寒沧羽。 然而尭王对待此事,反而毫无动静,仿佛他生来就是被这深宫大院围绕,听不到外面半点风声一般。 她永远不会知道尭王赵毓在打什么主意,寒沧羽虽然救了尭国,不过却也欺骗了他,他心里明白,寒沧羽救尭,并非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师徒关系,一切皆是有利可图。 当初寒沧羽是出于图谋的目的接近他的,一开始他就是他的一颗棋子,他身为别人的棋子太久了,已经开始厌烦,他想要挣脱司寇太后的牢笼,独当一面,也痛恨成为寒沧羽的棋子。 此事一出,赵毓担心四国会再次攻打尭国,为了保护尭国,他准备祸水东引,将一切矛头指向了寒沧羽。 一时之间,灏国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竟然成为了众矢之的,成为了诸国痛恨之人,就连他们灏国的王都恨不得他死。 或许是应验了寒沧羽的那句话,他果然活成了寒璟冉的梦魇。 一道惊雷从天而下,吓得他从龙榻之上惊坐起。 他内心感到不安,噩梦之中他梦到他的那位二皇兄,提着带血的利剑闯进了他的寝宫,然后一把砍掉了他的头颅。 只要寒沧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寒璟冉就永无宁日,他唤来侍卫,然后吩咐下去,命令锦鸿安务必要找到寒沧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可不想再重蹈寒穹洲的覆辙。 寒璟冉深夜命人召来国师荀非子,问道:“国师,你实话告诉我,寒沧羽是死是活!” 荀非子不紧不慢地道:“臣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能夜观星象,测人凶吉的吗?当日寒沧羽带兵出征,你不是算到他有危险吗?” “陛下,臣不是神仙,确实不知。臣不能为他算到那个危险乃是陛下你,更无法算到你会成为当今的灏王!又如何能算到太子殿下是生是死?” “呵呵呵!国师,听你的口气仿佛是在责怪我?” “微臣不敢!” “听说你和我父王私底下其实是好朋友!” “臣乃是灏国的臣子,效命的也是灏王,不管谁是灏王,只要他是灏王,臣就效命于谁。而臣一辈子都不敢自认自己是灏王的朋友,王就是王,臣就是臣,君王之心不可测,君臣之间是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寒璟冉冷哼一声道: “哼!我一向觉得你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即便是在父王面前,你也不留半点痕迹。我记得你曾经对父王说过,我大皇兄骁勇善战,关心国政,乃是明世之君;我二皇兄心怀仁慈,聪明绝顶,可谓仁爱之君;而我则是心性纯良,无为而治,乃是贤德之君。” “你说我们三位皇子有成为灏王的可能。看来你也并非江湖术士,算得也挺准,果不其然,最不可能成为灏王的那个,最后却做了灏王,哈哈哈!哈哈哈!所以我才一直留着你的命!” 荀非子嘴角勾起微微一笑,面对眼前的恶魔,他仿佛并不害怕,却也好像真没什么事是能令他感到害怕的。 他缓缓地道:“陛下所言甚至,臣确实有些不多不少的本领,恕臣直言,陛下深夜召见微臣前来,乃是担心太子殿下还活着,且有朝一日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皇宫,找陛下你报仇!” 寒璟冉冷眸凝视着冷峻的国师,笑道:“国师,你果然是够胆量!什么话你都敢说,我寒璟冉明人不说暗话,我确实担心我那位皇兄会突然杀回来,而且……担心得要死!怎么办?我自小就是个胆小的……呵呵呵!呵呵呵!” 荀非子看着满脸笑意盈盈的寒璟冉,仿佛此刻他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灏王,而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子一般。 他也眯眼微微一笑道:“陛下的手段在于伪装,而二皇子也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太聪明了,只要他一天不死,陛下就一日不得安心。恕臣直言,陛下若想保命,可牢牢握紧慕皇后这张保命符!毕竟她可是当今世上寒沧羽唯一在乎的人了,倘若真有一日太子殿下当真杀了回来,你还有可以威胁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