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渐渐让天地间都变得一片模糊,雨珠砸落在地上,迸碎后扬起的水汽,像是升起的帘幕遮蔽了天地。 北洛城外。 马车遭受着雨水的拍打。 马车内,静谧如常。 墨北客的马车和国师孔修的马车,遥遥相对,双方都看到了彼此,却不曾互相接触。 青牛踏起水花三尺,李三思撑伞骑牛,腰间别着木剑,晃晃荡荡而来。 路上,有一架马车驰骋而过,扬起地上的雨水。 李三思瞥了那马车一眼。 策马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老十。” 李三思,呼喊道。 声音瞬间便被雨水所吞没,然而,聂长卿却是听到,看向了李三思,微微颔首。 他明白李三思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谢运灵叫上了剑派拥有剑圣之名的华东流和机关家诸子公输羽,共赴北洛,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聂长卿记得谢运灵曾问过他,公子的实力。 聂长卿说,陆番的实力非常强,强到与全天下为敌都无惧之的那种。 然而。 谢运灵终究还是来了。 这便是百家诸子最后的倔强么? 聂长卿轻叹。 他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与李三思的青牛徐行。 李三思望向了马车,仿佛一眼看透了坐在车厢内的默不作声的女人。 聂长卿没有说话,李三思也不开口。 一人骑牛,一人策马,在朦胧烟雨下,行至了北洛城外。 他们看到了墨北客的马车,也看到了儒教国师的马车。 李三思轻笑,墨家巨子,儒教国师,居然都来了…… 再加上北洛城内的天机家吕洞玄,诸子百家也都来的差不多了。 墨矩看到了李三思和聂长卿。 莫天语也看到。 双方相顾无言。 李三思轻笑,声音在雨中萦绕。 “老十,你单刀闯道宗,那一日,我不在。” “我身为道宗首徒,道宗第一李三思,那一日不在,是我不对,今日,恰逢其会,你我便为道宗之事做一番了结吧。” 李三思道。 马车上,聂长卿微微一怔。 不解和诧异的看了一眼李三思。 “你变了。” 聂长卿道。 “我感觉到你有了变强的心……” 聂长卿靠在马车架上,淡淡的声音飘扬,与李三思一般,盖过了雨水的轰鸣。 若是以前的李三思,乐得避战。 墨矩和莫天语没有说话,实际上,也轮不到他们插话。 “是么?经历了些事,觉得变强很有必要,不变强,连守护的资格都没有,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李三思撑着伞,伞的边沿有雨水如柱,不断的滑落。 “来吧,你若赢不了我,茹姐我就带回去了。” 李三思笑道。 当然,他只是开玩笑的话语,他很清楚聂长卿的弱点,如何逼他一战。 聂长卿面色不变,胡子拉碴的嘴角微微一撇。 “当年你为第一,我为第十,我连向你挥刀的资格都没有。” “本来在道宗上尚有些遗憾,现在,这遗憾可以弥补,你也不用拿茹儿来激我。” 聂长卿道。 随着他的话语,摆在马车架边上的杀猪刀顿时开始不住的颤抖。 下一刻,化作一道黑芒,陡然迸射而出。 轰! 以聂长卿的身躯为中心,一股灵气波动扩散开来,震的雨幕都被轰散出空洞。 “哟,气丹之上?” 李三思轻笑。 下一刻,身上的气息一震,周遭的雨幕皆是被震散开来。 雨伞合起,叠在青牛背上,李三思面容正色,腰间的木剑徐徐抽出,轻叩牛首。 “好巧……我也是。” 嘭! 话语落下。 李三思身前的雨水,便化作了锋锐的箭矢,甩向了马车上的聂长卿。 聂长卿身前被震开的雨珠也纷纷砸了过去。 两者身前,雨幕炸开,像是万千颗小冰珠洒在了厚实的冰面上,不断的跳动着。 强悍的灵压,让远处的墨矩和莫天语心神莫名的惊恐。 两架马车内。 墨北客和孔修皆是眯眼。 城内,城外,皆有好戏。 …… 悠悠湖面,被倾泻的雨水,砸出了万千涟漪。 孤舟在湖水中停滞不动。 谢运灵看着那岛屿,楼阁上的白衣少年,不由的眯起了眼。 这如画般的少年,便是传闻中的北洛陆平安? 风华绝代的陆少主? 雨水浸透了谢运灵的衣衫,他那宽袖中的手掌不由攥起。 “老吕头,你天机家已经加入了白玉京,这一战,你还要参与么?” 谢运灵望向了身边的吕洞玄,道。 华东流和公输羽也纷纷扭头,看向了吕洞玄,一席白衣的吕洞玄,在这灰蒙蒙的天地间,显得有几分引人注目。 特别是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更是道尽了嚣张。 吕洞玄满是沟壑的脸皮像是游蛇般抖动起来,他在笑。 他回想起了前一刻的画面。 …… 阴沉的天穹下。 吕洞玄一步一步登上了白玉京的楼阁二层,站在端坐银色轮椅,背对着他的陆番的身后。 “公子……” 吕洞玄抖了抖白衫,跪伏在地。 他张嘴,欲要开口。 可陆番打断了他的话。 “去吧,要去便去,让本公子感受一下曾经叱咤风云搅动天下的诸子百家的实力。” 陆番淡淡的声音传来,让吕洞玄不由身躯一震。 “情怀这种东西,还是得有的。” “今日,你是天机家诸子吕洞玄,而非白玉京天机阁阁主。” 吕洞玄心弦仿佛都被波动,他嘴唇嗫嚅了一番,最后郑重叩首。 “多谢公子成全。” …… 画面破碎。 吕洞玄回过神来,看向了身边的谢运灵,笑了笑,他晃了晃脖子上的大金链子。 “这一战,算我老吕头一个。” 吕洞玄的话,让谢运灵三人目光微微一凝。 尔后。 三人皆是放声大笑,笑声震荡在湖面,压过了雨声。 惊起水下游鱼乱窜。 嘭! 笑声戛然而止。 剑圣华东流先动了。 他没有任何的小觑,伴随他征战了数十年的老剑陡然出鞘。 如匹练般的剑光切碎从天而降的雨幕,将雨帘割出了道空洞。 剑吟之声如龙一般响彻不止。 华东流身上的剑意越发的强势,雨水拍打着他的身躯,都止不住衣襟的飞扬。 剑身抽在了湖水上,炸开一团水花。 华东流挥舞着剑,飞速的奔走在湖面,朝着湖心岛踏来。 谢运灵也是冲出,他身躯俯下,两指扎入湖水中,尔后,陡然勾起。 湖水顿时“嘭”的一声,炸出了两道水柱。 谢运灵伫立在孤舟上,不断的绘画,水柱在他的身躯周围萦绕,隐隐有阵图图案浮现。 尔后,猛地往前一推。 阵图炸入了湖水中。 谢运灵踏着湖水阵图,飞速迸射上岛。 公输羽看着动身的谢运灵和华东流,眼眸波动,机关家擅长的是机关兽,不过,除了机关兽外,机关家最擅长缺是暗器制作。 机关兽对于陆番是没有用的,因而,公输羽这一次打算拿出压箱底的暗器。 嘭! 他取过了孤舟的船篙。 猛地甩出,身躯伫立船篙划出,朝着岸上飞驰而去。 而他那宛若金属铸造的手臂猛地攥紧,有铿锵之声,再不断的响彻而出。 咔擦咔擦…… 搓揉之间,散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湖水都泛起了波纹。 公输羽却是认真无比,一丝不苟。 终于。 双手搓揉间,一朵金属花骨朵在他的手中浮现而出。 美丽的花纹,就像是世间最美丽的毒药,深深的吸引着人的眼球。 “机关家……暗器之首,暴雨梨花。” 沙哑中带着几分激动的情绪萦绕在北洛湖。 孤舟上。 吕洞玄盘坐着,他的白衫被雨水所浸透,白发被雨淋的黏在了额头上。 他的脸上带着笑和怀缅。 隐隐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数十年前的四人,那时候的他只是个毛头小子,青涩稚嫩。 那时候的谢运灵还是自卑的小道士。 剑圣华东流只是一个背负三匣初下终南的剑侠。 那时候的他们曾并肩作战过,在天下武林搅动风云,战出赫赫威名。 而如今,数十年光阴如梭。 早已经成为百家诸子的他们,再度聚首,为时代的落幕进行最后一战。 吕洞玄目光陡然一凝,失去了以往那种暴发富的憨笑。 他认真,他严肃。 “公子……得罪了。” 吕洞玄呢喃。 下一刻。 手搭在了脖子间的大金链子上。 金链子骤然脱落,化作了七个金筒。 气血迸发,灵气涌动之间,七个金筒居然漂浮在了空中。 “以我之推演,战。” 吕洞玄喝道。 双掌猛地往前一推,七个悬浮的金筒开始疯狂的转动,“嗡嗡嗡”之声响彻不绝。 谢运灵、华东流、公输羽三人皆是一震,听到了吕洞玄的话语。 “老谢,东北三十。” “老华,剑指正中!” “公输,西南三十六!” “我为尔等抗住灵压,尔等只有一击的机会!” 吕洞玄爆喝出声。 尔后,双掌猛地向外展开。 七个金筒转动之间,越发的刺耳。 湖心岛上。 吕木对情绪复杂,景越看着那正中踏水而来的身影,抿着嘴唇。 倪玉、伊月、白青鸟等人脸上虽然带着好奇,却并没有太过的激动。 茗月端坐青石,酥手落琵琶,伴随着急促的雨声,弹奏声响,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他们都没有出手。 哪怕是体藏境的凝昭也没有动手。 只是安静的给陆番撑伞。 白玉京楼阁二楼。 陆番靠着银色轮椅,手中持一颗黑子。 望着那从三个方向袭来的三人,面色如常,轻轻落子。 啪嗒。 恐怖的灵压骤然释放! 轰! 仿佛风暴一般,以陆番的身躯为中心四散开来。 陆番没有施展炼气三层的灵压,他仍旧用的只是炼气二层的灵压。 因为他想见识一下诸子百家的真正实力。 嗯? 忽然,陆番眉宇一挑。 灵压以他的身躯为中心扩散,但是却也存在薄弱位置,寻常人根本找不到,也没有机会找,但是吕洞玄却是找到了。 吕洞玄所说的方位,便是灵压的薄弱处。 虽然他无法引走所有的灵压,但是,却能以点破面,引走这三处的灵压,给华东流,谢运灵和公输羽创造机会! 原本感觉喉咙被扼住的谢运灵三人。 身躯一松。 他们明白是吕洞玄替他们抗住了灵压。 他们没有犹豫。 纷纷落在岛屿上。 体内血液沸腾,狂冲而出。 三位老者,却是展现出了比年轻人还要强烈的战意和意志。 嘭! “陆少主,在下……道宗,谢运灵!请赐教!” 雨水拍打着面庞,谢运灵爆喝之间,两指所画的湖水阵图,陡然被他拍出。 阵图旋转之间,居然隐隐有一条水蛇从中钻出。 扑向了端坐楼阁二层的陆番。 沙哑而低沉,犹如碎石磨砺的话语从公输羽口中响起。 “陆少主,在下……机关家,公输羽!请赐教!” 话语落下。 金属手中紧握的那朵金属花犹如竹蜻蜓一般被他猛地一转,伴随着金属摩擦声,纷飞而出。 铿锵声响,金属花宛若活过来似的,花瓣绽放,一根根细密的银针伴随着雨水,密密麻麻,呼啸迸射向了陆番。 一道锋锐的剑吟。 剑圣华东流,一剑抽出,在空中,乍现银芒。 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五! 五化十! 一剑化十东流剑! 十柄剑从各个方向,飞速的斩下,仿佛飞流瀑布向东流! “陆少主,在下……剑派,华东流!请赐教!” 三位诸子,在这一刻,仿佛洗尽铅尘迟暮,展现极致风华! ps:求月票丫,推荐票也求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