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尤利尔才感觉到困意。 他满脑子都是神秘组织的名字,有的长有的短,有的熟悉,但更多的却陌生。克洛伊和光辉议会暂且不提,寂静学派学徒也有所耳闻,重点是它们的共同点:原圣米伦德大同盟的一部分。 “为什么要解散?”他记得自己追问。“因为契约失踪了?” 这个问题是乔伊回答的,使者告诉他除了守誓者联盟,没人再愿意与自己原本的敌人为伍。战争撕毁了口头协定,参与同盟的组织彼此敌视,一个接一个恢复了最初的形态。这时同盟便解体了。 失去了契约的约束,也没有了外在的压迫,神秘者之间松散的结盟便终止了,这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学徒不免有些失望。只是他明白其中的道理,猜忌和不信任的裂痕就像木桶底的缝隙,患难生死积累的友谊早晚会从里面流光。 “邪龙温瑟斯庞,它比加瓦什更可怕、更强大,在战败后同盟的首领将它及那些部署赶回老家去,也就是诺克斯之外。” 索伦大概介绍了圣米伦德大同盟后,乔伊便能继续下去了:“占星师借由星象观测世界的法则波动,当然其他组织也有自己的手段。我们会紧盯负责领域内每一处超出界限的异常扰动,好及时应对企图侵入诺克斯的邪恶势力。” 世界外面还有多少东西?尤利尔整理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事物,发现仅是他这个初入神秘领域者听过的名字就已经不少了:加瓦什、浮云列车、表世界、温瑟斯庞……这看起来不像是放逐,反倒是神秘生物用秩序将自己关在诺克斯的笼子里了。 这样一来,守卫诺克斯倒也真没有说错。浮云列车扭曲法则,自然也能给笼子带来缺口。 “那列火车也是吗?”学徒想起列车上的乘务员,黛布拉姐跟随着列车,在不停地穿越世界的壁垒? “对于列车我们所知不多。” 乔伊回答,“不知道它因什么而出现,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目的。每一次列车出现时会有法则混乱的征兆,可我们也每一次都没有发现任何入侵者的迹象。它似乎是遵循某种法理而天然形成的神秘之物,就像日落或潮汐,是一种世界的自然现象。” “也许它会在某个地方停留,将登上列车的生命带到另一个陌生的地点。当然用你们伊士曼王国的话来说,就是车站。” 尤利尔不由说道:“公交车站是固定的。” 乔伊明显怔了一下,“固定?那就不太像了。” 难得在使者的脸上看到表情,还是这种深思的模样,尤利尔悄悄望了一眼索伦,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地面上还未融化的冰屑凝结成了字迹: 在四叶城里,他坐反了公交车 学徒眨眨眼睛,那跟车站有什么关系? 矩梯的位置不固定。他以为公交车会把他送到驻守者那里,事实上,司机拒绝增加去往法夫兰克大街的一站 看来那天坐错车的不止我一个人……尤利尔完全可以想象,指环在充作地图时心情有多么的微妙。 “浮云列车没有车站,以这三次它停留的位置来看,范围也很广,克洛伊塔还不能确定这个神秘发生的地点之间有什么联系。”乔伊没有看到指环索伦的鬼祟动作,“你是第一个乘坐列车来到诺克斯的人,还来自表世界。” “老实说,我不怎么荣幸。”尤利尔接口道,帮忙给戒指打掩护。 年轻人不予置评。“欢迎。”他的迎接词晚了三天。 ……神秘生物只是拥有魔力,并不是连行为举止也反常吧?尤利尔正打算在对话结束前再次更换话题,他总不能这么让对方把天聊死。况且学徒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了,同时他有把握乔伊可以回答上来—— 但使者率先开口了:“你的预知最远是多久以后?” “大约是两个时左右。”他下意识地接了疑问,“有什么事需要提前知道吗?” “魔力恢复速度?”乔伊又问。 “我不太清楚。誓约之卷似乎能缩短这个时间。”几乎是瞬间就能回满。学徒总以为魔力就像注入瓶子里的开水,冷却下来才能使用;可羊皮卷告诉他只要向盖亚祈祷,开水和凉水并无区别。 尤利尔猜到乔伊是想让他预知未来的某些东西,但他不太愿意使用这个能力。层叠的梦境着实令人头疼,他更恐惧的是自己会迷失在虚幻里。 不过尤利尔并没有撒谎,他只是言辞模糊。话语的力量真实可见,这不就体现出来了吗?它不仅能念咒。 “我们要走出四叶原野,以直线向威尼华兹行进。”乔伊说道,“这得经过一片森林。” “我没见过森林,有什么要准备的吗?”尤利尔这辈子没离开过四叶城。 “那里有一座‘沉眠之谷’。” “沉眠之谷?” “传说那里没有任何声音,是绝对安静的。”使者很有些遗憾,“如果你的魔法能看到我们到达的时候就好了。” 学徒以为他也没去过。“我也很好奇,不过等待总会酝酿惊喜,几天的时间可以锻炼我们的耐心。” 年轻人目露诧异。还是指环索伦用嘲笑的口吻写道:你在想些什么东西?‘沉眠之谷’是危险的神秘地带,要去那儿行李箱可不顶用 神秘地带—— 如果不是与亡灵战斗的警惕还未褪去,他几乎要被兴奋的情绪冲击得忽略了危险这个词:“魔法山谷?没有任何声音?危险在哪里?” “神秘山谷,没错,危险就是声音。”使者逐条回答。 “我们不能发出声音来吗?” “我们无法发出声音来。” “这哪里危险了?” “山谷很大,遍地尖石。” “只有这些?” “这些还不够?”使者反问。 尤利尔觉得自己与乔伊没法交流。“我不明白。” “看到你就明白了。”乔伊回答。他单方面结束了对话,转身就走,甚至没给索伦补充说明的机会。 学徒感到十分失望。他叹息着站起身,捡起水壶时忽然听到了异响。尤利尔愣了一下,迅速打开盖子,里面的冰已经融化成了冰水。 总算还有点安慰,他将水一饮而尽,凉意直窜额头。困倦感更淡薄了,只是夜还长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出乎预料,他一失望就辗转难眠。等学徒睁开眼睛想要凝望夜空中大大的星座时,晨雾和黎明已经升起来了。只是彻夜没怎么休息,尤利尔却不感到头疼。 火种改变了他的身体。 一提起火种就想到塞西莉亚,这可不太妙。低落的心情意味着他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学徒强迫自己用薄雾替代了星空,端详云彩之上是否有着城市的倒影。 “你的眼睛很疲惫。” “早上好,乔伊。”尤利尔没站起来,他躺在草堆和秸秆上,神秘驱赶开多足的虫。“我一夜没睡。”他承认。 乔伊踏着空气,从树枝降落到地上。矮人鼾声震天,负责守夜的约克正拨弄他的腰带,轻轻将金属环扣的一环解开。 尤利尔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他赶紧移开目光,顺便拍掉裤子上的草叶。 “今天晚上到森林。” 乔伊说出了计划。“赶在启明星和竖琴座升起之前,进入沉眠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