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六号病人的更多细节,骥天启没有透露。 已经知道自己没有权限的沈师立、于智朗两人,很懂事的没有追问。 但江从恕却不拿自己当外人,因为他是研究中心的七十六号病人,同样是丛文小组负责。 正常情况下,他其实是有机会见到六号病人的——病友座谈会。 “六号真的有一个系统?什么系统?怎么证明的?难道是因为他没法证明他有一个系统,所以才被当成精神病给关了起来?” 虽然骥天启明确的说了,六号病人的超能力是一个系统,但江从恕基于骥天启的‘病情’,并没有完全相信这种来自于精神病人的认知。 “你问吴亚,或者是老丛吧。” 白秀楚直截了当的打断了江从恕的询问,让话题重新回到了正题上。 但是。 骥天启却有些停不下来了,对着通讯器问道:“吴亚,能不能让十一号出来一趟?” 一听这个称呼,众人就知道骥天启说的是研究中心的超能力者,同样也是精神病院的病人。 吴亚其实已经预料到了这个要求,有些为难的道:“但我们谁都没法保证,他听到的声音是真实的。而且,相关的事物,并不一定会说起相关的信息。” 说完,他又耐心的对天启小队的其他人,以及沈师立和于智朗介绍了起来。 十一号病人并非丛文负责的,但吴亚他们都知道相关情况。 而且,丛文现在已经升职了,研究中心除了一号、二号、四号这三个病人之外,都可以说是由他来负责。 “我们研究中心十一号病人的能力,据说是可以听到万物的心声,包括但不限于花草树木,桌椅板凳这些。之所以用据说,是因为他的这个能力,我们没有任何办法验证。 当然,这并非他入院的原因,他是真的有精神病。” 说到这里,吴亚刻意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表明十一号病人和骥天启的不同。 然后继续道:“万物太多了,他从觉醒超能力开始,哪怕是身处于无人的荒野之中,封闭且没有其它物体的房间里,他都能够听到数以百计的声音,而且是不断重复、内容极其枯燥的声音。 关键在于,这些声音不是他用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在他心里响起的,堵都堵不住。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就能明白他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了。所以,就被折磨的疯掉了。” 众人想象了一下,都没能想象出来,但还是感受到了十一号病人的痛苦。 江从恕好奇问道:“为什么没法验证?你们随便搬把椅子,避开他,告诉椅子一个秘密,然后问他能不能听见不就知道了吗?” “没这么简单的。”吴亚解释道:“宏观一点来说,是万物并不会基于人类的意志,来表达、改变自己的心声。实际一点来说,椅子的心声可能一直是‘好疼啊’这三个字。” “恩?”江从恕楞道:“好疼啊?” “是的,这是十一号跟我们说的,说是椅子被从树木制造成椅子的过程中,经历了千刀万剐的痛苦。所以,只会说重复这一句。” 吴亚解释完又补充道:“有的椅子语气像是切割机,有的椅子语气像是电锯,有的像是鸭子叫……其它的也都差不多,都是很简单的心声,不存在具备论证效果的意义。” 江从恕懂了,说出了其他人此刻的心声。 “就是说,万物本身没有足够的灵智,像是游戏里的NPC一样,只会说那么一两句话。” “不错。” 沈师立好奇问道:“那妖怪呢?” “妖怪就不算是万物了,有灵智了,他听不到。” “……” 【怪不得只是研究中心的病人,而且和骥天启的待遇完全不一样呢,能力好像有点无用啊。】 于智朗则纠结于另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在一个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有几百个声音?” “因为每一块砖,每一根钢筋,每一块混凝土,每一片腻子……都算是独立的个体。” “嘶……” 听到这一句,众人终于想象出了十一号病人的感受,但却只是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 “怪不得疯了呢。” “是的,他是真的疯了。”吴亚语气无奈的道:“虽然在使用基因锁限制了他的能力,并且经过治疗之后,他的状态要好了很多。但是……骥先生,我真的不认为有必要让他出院,他帮不上忙的。” 骥天启想要让十一号病人出院帮忙,无非是去矿洞里那些妖怪们待过的位置,尝试探听一些消息。 但在吴亚说明之后,其他人就觉得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先不说矿洞里的那些死物的心声,肯定也是重复、内容简单且不具备意义的。 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东西,会记录狮子头和红毛鼠,以及其它妖怪的对话声并重复出来。 同时有几百个,甚至数千个声音同时在脑子里响起的时候,谁能从中分辨出有价值的信息呢? 再者说来,没有经过论证的能力,真的值得信任吗? 精神病人也有可能会骗人,甚至是因为所说的谎言,是基于自身的认知而形成的,即便是安管局拥有测谎能力的超能力者,也没法分辨真假。 “死物确实没有什么灵智,但是……”骥天启沉吟道:“如果,死物变成了我的剑呢?” “???” 众人一愣。 “我如今的功力和境界,早已到了一草一木皆可为剑的程度。我在想,如果我把矿洞里的一些死物,当成我的剑呢?” 众人都听懂了,但又没有完全听懂。 吴亚对于相关的钻研有些多,最先明白骥天启的意思。 他语气激动的道。 “既然是您的剑,那就会遵从您的意志,何止是令行禁止啊!” 骥天启点头道:“不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但还有一个问题。”吴亚语气犹豫的道:“我们应该选择哪些东西,打造成剑,然后带回来呢?” “带回来?”骥天启微微摇头道:“不带回来,带十一号过去吧。” “可是……”吴亚很想说‘几千个声音’的事情。 但骥天启却笑了起来问道:“一草一木皆可为剑,那为什么,矿洞不能成为我的剑呢?” “!!!” 众人一惊之后,想了想,又是一惊。 【还能这样?】 …… …… 安管局的人在探查过矿洞之后,就准备直接撤离的,但突如其来的命令,又让他们驻守了下来。 而且还有增援。 “什么情况啊这是,矿洞里什么都没有了啊。” “是啊,查过了啊,也没有什么地下暗道,完全是死路。” “骥天启不是说妖怪都走了吗?” “不会是还有什么没跟咱们说的吧。” “那也应该跟上面说了,不然怎么会有人支援而来。” 议论声中,针对矿洞以及周边的戒严已经完成。而且负责戒严的相关人员,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戒严,只知道上面的命令是——警戒区域内,一只蚊子都不能飞过去。 同时,还有一些造型奇特的装置,被安插在不同的地面。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是为了保护骥天启——虽然骥天启并不认为需要这样。 但就像是江从恕在研究中心后山的人工湖里,第一次帮助骥天启练功的时候,一直有狙击手瞄着江从恕一样。 以及,在骥天启被牛魔王和虎先锋带走的时候,传说级的超能力者边元极都成了他的‘保镖’一样。 骥天启的重要性,从来都不曾被忽视。 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说出如果他愿意苟着,会有很多人高兴的话。 但他说的也是事实,一直苟着境界就很难突破。 他需要有更多的阅历,还需要真正的战斗。 特别是后者,截止到目前,异世界和这个世界都未曾给过他合适的机会,合适的对手。 【那个狮子头不知道行不行,它不行的话,它背后的妖怪不知道行不行……】 这样想着的骥天启,再次回到了矿洞。 而且和上次一样,是大张旗鼓的乘坐救护车,开启着警示灯呜呜……呜呜的过来的。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两辆救护车。 从申市疾驰而来的十一号病人,就在其中一辆之内。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普通身高,普通相貌,双目无神,皮肤苍白的和罗宪诚有一比。 他带着基因锁,面无表情。 唯一显眼的地方,就是他有一双招风耳,特别的大。 当救护车停,他从车厢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副迎接姿态的骥天启。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听到的声音太多了,让他越发的沉默,以至于一年时间说的话,都比不过江从恕一天说的多。 “我是相信伱的,一直都是。”骥天启笑着道:“就像是你相信我一样。” 病友交流会的记忆,浮现在了十一号的脑海中,他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算是笑了。 骥天启询问出声:“走吧?” 十一号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在一众安管局人士,茫然不解的眼神之中。在安管局紧急调来的,一个拥有控制土石能力的超能力者的护送下。 进入了矿洞之中。 因为十一号的速度并不快,骥天启也没有提着他的意思,三个人兜兜转转的走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到达了之前那些妖怪聚集的位置。 算是这个矿洞深处面积比较大的位置,有两百多个平方,里面七扭八歪的支撑着一些架子,看起来随时都有崩塌的风险。 “稍等。” 骥天启随手将背负在身后的大剑给抓在了手中,然后闭上双眼感受了一番,就来到了一处凸起位置,将大剑直接插入了脚下的黝黑石头之中。 剑身完全没入其中,剑柄贴着石头的表层。 而骥天启则保持着手握剑柄的姿势,还有意加上了一只手,以双手合握的姿态以示郑重。 他深吸了一口矿洞内沉闷又潮湿的空气,再缓缓吐出,一呼一吸之间,竟然用了长达三分钟的时间。 而其他人感受不到的是,他的内力已经将整个空间铺满,还渗入了地面、岩壁、穹顶之中,甚至是包括了那些锈迹斑斑的铁架子,已经腐朽的木架子。 直到此时他才转过头看向了十一号。 “试试?” 十一号点了点头之后,安管局的超能力者就表情奇怪的摘除了十一号的基因锁。 研究中心的人并没有来,一方面是出于安全考量,一方面是因为人多了,多出来的比如衣服、毛发之类的‘死物’就变多了。 在基因锁被摘除的过程中,十一号的表情明显的痛苦了起来,像是那些不堪忍受的回忆已经开始折磨他了。 但他并没有阻止,因为他和骥天启也有着相同的困扰——如何证明自己的超能力是真实的。 能不能发挥作用其实不重要,能不能带来什么利益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明自己。 【我真的是超能力者,不是疯子!】 内心的恐惧被他强行压制着,做好了承受被数千个声音冲击心灵的准备。 但当基因锁被关闭且摘离的时候。 他脸上的痛苦表情,他眼神之中的恐惧,就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欣喜,他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无声的泪流满面,身体仿佛不堪重负般蹲在了地上。 又像是,原本需要硬扛着的负担突然消失,他可以选择更放松的姿势。 骥天启安静的等着,没有催促。 半晌之后,十一号满面泪痕的笑着,用沙哑却充满喜悦的声音开口。 “牛魔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