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亚伦·德拉斯科? 艾丝特活动了一下双手的手指,如果刚才趁机提出进行“偷盗”许可的要求,看亚伦那个混乱的状态很明显没法拒绝她,轻易就会对她放开所有的想法。 这个感觉很像是曾经跟“怪物”阿德米索尔接触时,艾丝特展现出的过度亲和力。这与单纯的魅力无关,更像是某种被迫的、超越个人意志的吸引。 艾丝特碰了碰自己的前额,感到些许不安,她到这艘船上来真的合适吗?那位船长的序列至少应该有中序列,敢于控制这么一艘带有“活着”特性的海盗船,他不至于比亚历山大“工匠”的序列更低。 艾丝特深深叹了口气,走上甲板。 “四叶草号”已经航行在海面上,因为拉满了风帆,不断有海风吹拂过来。 艾丝特靠在船舷的围栏边往下望去,能看到折射着七彩光芒的泡沫不断飘散开,然后在浮出海面后破裂。 以这艘船的体积,迅速航行不应该如此平稳,这是这些附着在船身上的泡沫起到了缓冲效果。 不知道是不是亚历山大和托马对其他船员吩咐了什么,完全没有人来打扰艾丝特,几个在甲板上路过的水手都离她远远的,这倒让艾丝特乐得清闲。 不过她也开始怀疑亚伦让自己登船的用意了。 但艾丝特反而不太担心,她的“灵性直觉”没有任何预警,更重要的是…… 艾丝特将掌心贴在围栏上,她闭上眼睛,能听到这艘“四叶草号”微弱而温柔的絮语。 这种絮语并不带任何情感或者意识,近似于艾丝特发丝间光点会传出的嗡鸣声,却让艾丝特感到很亲切。 难道是因为这艘船打造的时候也用了“命运”途径的非凡特性?以此推测,亚伦背后的组织或许掌握着相应途径的配方。 似乎是察觉到艾丝特心底隐约的兴奋,“四叶草号”微微颤动了一下,它顺着一段浪头高高昂起又落下,砸出大片的水花。 艾丝特拍了拍栏杆,低声道:“不要这么激动,好好听船长的话,知道吗?” 淡淡的嗡鸣声在艾丝特发梢间荡出,“四叶草号”安稳而迅疾地前进着,风向正好。 “你还真是艘好运船呢……” 艾丝特微笑着倚靠在围栏上,望向蔚蓝而看不见他物的大海。 艾丝特虽然很喜欢这么一艘能心意相通的船,但是也不至于生出占为己有的想法,就像亚伦所说的那样——“命运自然会给出答案”,她只是很高兴选择登上“四叶草号”。 去西拜朗的航程虽然有点远,但至少有信使能跟克莱恩联系,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这样让命运去它将去的地方。 —— 一小时后,亚历山大从船舱走出来,很客气地邀请艾丝特去参观亚伦的收藏室。 “你们跟亚伦船长商量好了?”艾丝特微笑着问道。 “是的,亚伦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决策,所以现在暂代决策权的是大副,你曾经见过的那位托马先生。” 亚历山大没有任何遮掩,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即使艾丝特表现得再无害,她也是中序列的“偷盗者”,跟她沟通时谎言没有多少意义,只会徒增恶感、产生矛盾。 “托马先生希望我们直接进行委托,所以先让我去挑选想交换的神奇物品?” 亚历山大用手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跟你交流真的很省心,哈梅尔小姐。” 艾丝特眨了眨眼:“希望我看中的东西不会让亚伦船长太心疼。” “应该不会,只要你别把‘四叶草号’带走,他说一切都可以沟通。” “哈哈哈……我还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艾丝特跟在亚历山大身后,再度走进船舱。 但是换成别的人,大概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能对一艘“幽灵船”获得胜过船长的控制权,足够让很多人生出异心了。 不过既然有合理的理由看看那位奇怪船长的收藏,艾丝特也会珍惜这个机会。 两人路过船长室的时候,能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具体点说是玛丽又在用因蒂斯语冲托马大喊,但是因为隔着门,她究竟说了什么很模糊。 艾丝特只能听到只言片语,玛丽在抱怨有关“狂暴海”、“航线过长”与“浪费时间”之类的话。 因为亚历山大完全没有停留的打算,艾丝特只能尽快跟上他的脚步。 让艾丝特意外的是,亚历山大竟然主动跟她聊起这点:“是不是有些意外,为什么玛丽敢跟身为大副的‘托马’这么大吼大叫呵斥他?” “是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之前以为她会很尊敬船长和大副。因为玛丽给我的感觉像是童年环境比较严苛的孩子,她对您就在尊敬之余还有敬畏。” 亚历山大轻笑两声:“你真的非常敏锐,如果你是我的途径就好了,或许会是个不错的学生。” 艾丝特也不禁堆起笑脸:“这算是夸赞吗?谢谢您。” “玛丽起初不是这样的,她刚被人送上船的时候总是畏畏缩缩的,经常被其他人欺负。直到有一次她和托马、亚伦去参加非凡集会,因为那时候亚伦和托马还没有出现在官方的通缉令里,他们被一队不怀好意的海盗盯上了。” “她被托马先生救了?”艾丝特忍不住产生这样的联想。 亚历山大却摇摇头,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她被托马逼着杀了人,即使对方已经完全失去抵抗能力,托马也让玛丽给他们吃了子弹,一人一枪,打空了她的左轮。” 艾丝特回忆着玛丽面对托马时的神态:“她看上去并没有‘怨恨’托马,我能感觉到她并没有隐藏这方面的情绪,但是托马因为那件事情有所愧疚?” “有,但不多,玛丽改变态度也跟我事后对她的开导有关,海上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没人能指望靠他人的仁慈活着。所以我告诉她:‘只有亮出獠牙的狼,才不会被当成狗使唤。’” 艾丝特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现在她越来越有走在海盗船上的感觉了,即使在自己面前交流时表现得再和蔼亲切,这艘船上也没有真正淳朴善良的人。 尤其是这几位非凡者。 亚历山大停下了脚步,在两人说话间已经他们已经来到了亚伦的收藏室门口。 艾丝特的眼神很清澈,不包含任何情绪:“您特意告诉我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 亚历山大从怀里掏出一把红铜钥匙,插进门把手的锁孔中:“希望你不要太关注玛丽,她其实是个很容易受他人影响的孩子。” “我不会刻意试着去改变什么的,”艾丝特总算明白亚历山大的意思,或许是亚伦通过某种手段,探查到了她会对周围人造成影响,“我只是来‘四叶草号’做客,过段时间就离开,我也不希望给你们带来困扰。” “谢谢你如此体贴,当然,我只能代表我个人表达这份感谢。”亚历山大推开收藏室的厚重铁门,示意艾丝特走在前面。 这间屋子并不大,整体面积也就六平方米,还放了几个带有透明玻璃罩的橱柜,转个头就能将整间屋子的布置给看清楚。 但是一踏进房间,艾丝特就感到了某种压抑封闭的力量,沉重地落在她肩头,让她相当不自在。 屋里摆着的东西其实也不多,三个较大的橱柜里各放着一样东西,左侧墙上挂着两把冷兵器,另外还有一个挂着青铜锁链的柜子。 亚历山大很是客气地笑笑:“比较私密的东西,都被亚伦都收到了船长室。这里对他来说更多是个仓库,放的都是负面效果比较强的神奇物品。柜子里的东西比较危险,我们还是别拆开来看了。” 艾丝特背着手,好奇地环视着这间封闭的房间:“有那么危险吗?” “那是一颗第四纪来自拜朗帝国的头骨,能打开灵界大门驱使亡灵与死尸,但平时不封闭好就会不断吸引更强大的幽灵船,对我们来说相当难办。” 艾丝特点点头:“‘四叶草号’的火力强度比较低,确实不适合跟别的船只进行炮击战。” “所以我也给她配置了蒸汽动力系统,加上亚伦的好运,我们足够应付各种恶劣的局面,”亚历山大点了点他身边的那个橱柜,将艾丝特的目光吸引过去,“甚至还能用这东西逃跑。” 艾丝特打量着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圈项链,左边悬挂着大颗宝石而右边则是细碎的晶钻,底衬是用黄金打造的,展现出了极不对称的美学设计。 她不喜欢这样的设计,却对这条项链感到莫名的亲切,艾丝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亚历山大明显看出了她脸上的心动:“‘门扉的恶兆’,源于第四纪贵族的旧物,效果非常强大,能强行撕裂开大小不限定的灵界之门。但是这条通道并不稳定,随时都有消失的可能,比如在你刚刚踏进去半个身子就消失,留下半个身子在外面,呵呵……” 艾丝特刚才的心动很快消失了,她每次太过接近灵界就会有不舒服的预感:“这么强大的效果,应该还有相应的负面作用?” “是的,只要接触这条项链就会听见呓语,虽然是很微弱的声音,让人感觉只是产生了少许幻听,只要仔细去聆听,那声音就会消失。 “但是这个声音会无处不在,吃饭、睡觉、出行,一旦你移开注意力它就会重新出现,即使摘下项链也会继续存在一周时间,很容易就让人进入精神衰弱的状态,甚至产生强烈的自毁倾向。 “如果是满月的夜晚,呓语会更剧烈地爆发出来,直接让佩戴者崩溃死亡。当然,如果有足够高层次的力量干扰,这样的呓语是可以规避的,比如你,似乎就有相应的手段,这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很实用。” 艾丝特摇了摇头,在屋子里转一圈,看过另外两个橱柜里的黑红色铁锤与花纹诡谲的陶罐后,她将目光转向了那两把挂在墙上的武器。 亚历山大并没有上手把任何东西取出来,很明显也在忌惮这些神奇物品的负面作用,他见艾丝特的目光移向墙上,便虚指了一下其中那把铁黑色的草叉: “‘愤怒的叉子’,来历不明。持有者可以长出火焰构造而成的恶魔翅膀,能进行低空飞行,获得控制诅咒黑焰的力量。黑焰可以形成足以将钢铁炸变形的火球,而且有附着在表层持续燃烧的效果。 “它能大大提升使用者对危机的感知,对他人的占卜进行有效的干扰。但是也会让携带者逐渐变得嗜血,各方面的欲望被过度增强,注意,是任何一丁点负面欲望都可能被放大。 “它的上一位主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在跟邻居发生小小的口角后,将自己所在的村子毁于一旦。我们在‘四叶草号’的任性下去到那座小岛想寻求补给,很倒霉地遇到了这件事,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那个已经恶魔化的普通人。” 艾丝特对于“飞行”的能力相当感兴趣,但是这件物品的负面作用勾起了一些让她不太舒服的回忆,让艾丝特十分抗拒。 于是她将目光转向了最后一样东西: 这是一把没有任何人工锻造痕迹的细剑,但抛开剑状的外观来看,它更接近于一段光洁的纯白骨刺,短侧上带有凹凸不平的刻痕。 艾丝特仔细观察片刻,辨认出那是一句巨人语:“亡者?” “没想到你对小众化的神秘学语言也有所了解,”亚历山大冲墙上的白色骨剑摊开手掌,“它的历史很古老了,是我们在东拜朗的一处海湾里发现的,当地人保留着隐秘祭祀的传统。” 艾丝特对南大陆相当原始的信仰略有耳闻:“活祭?” 亚历山大点点头:“外界进入海湾的任何人都被当地人视为异类,送入倒金字塔的地下祭坛,然后用这把骨剑从上往下贯穿颅骨一寸。如果一次日升日落后,这个人还活着,就会被当地人所接纳。” 艾丝特感受着那一段骨刺上面传来的阴冷低语,皱起眉头:“即使活下来也会有变化吧?” “是的,在那座倒金字塔形祭坛的周围,还有许多穿着外来服装的骷髅,在每天日升日落的时候会爬起来对着祭坛方向进行祷告。在他们颅骨顶端近似的位置都有穿刺口,他们被汲取了灵魂与生命,变成永远麻木盲从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