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狂烈,海浪层层叠叠的跌宕起伏,天地间涌动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伯伦希尔号的船帆吃满了风,饱满的鼓胀起来,随之而来的推力摇动着战舰,似要乘风破浪急速前行。 但是,战舰却像被大手按在原地,剧烈起伏摇动的同时不能前行分毫。 若是从天空俯瞰下去,伯伦希尔号的船尾刚刚被黑色的巨舰以撞角破开,强大的力量掀起船体,几乎要脱离水面,却又牢牢的嵌在了撞上来幽灵船上。甲板上没有抓稳的船员被从后面猛推了一把,向前进的方向弹了出去。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格里菲斯抬手一挡,一个木桶重重砸在护手上,旋转着击倒了附近的水手。他挥手拍掉身上的碎片,重新在甲板上站稳。 这一次冲撞给了伯伦希尔号重击。指挥组大部分落海,战舰已经失控,将战场的主导权拱手让出。 甲板和火炮甲板在撞击之后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那些没有落海的军官和军士,多半也在震动中受伤或者晕倒。几乎所有人或趴或跪,惊恐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舰尾指挥塔。那里刚刚被幽灵船犀利的撞角蹂躏,面目全非,破损的舱室和船身上大大小小的窟窿通透的像块跑老鼠的奶酪。 “舰长呢?” 从眩晕中缓过来的水手们发出惊恐的呼喊。那艘来自黑暗的巨舰正死死咬住船尾,船帆和桅杆间无光的阴影如同一个个空洞无神的眼睛,呆滞的看着他们。 “我们完蛋啦!” 一个水手高喊起来,立刻引起几十个恐慌的呼应。 “弃船,弃船!” “阿隆比斯,亡者之舰咬住了我们!要将我们拖进无底的深渊!” “我们的指甲和趾甲要成为它船身的一部分,我们的灵魂无法救赎!” 此起彼伏的叫喊和哭泣声连成一片。就在他们准备夺路而逃的时候。黑色的战舰上似乎涌动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像海面的波浪,在夜色和烛光间闪烁着幽暗苍白的光。这些身影没有发出任何战吼和咆哮,只有一种诡异的磕磕哒哒的碰撞声越来越近,与伯伦希尔号上水兵牙齿的战栗声纠缠混响。 它们在甲板、桅杆甚至船舷下扭动着躯干,聚集,穿过因为撞击而嵌在一起的船体,朝着伯伦希尔号暴露的舱室扑来。当它们终于出现在火光下时,人类看到了成片的极其破烂的衣衫和锈蚀的盔甲,似乎被时光和海风蹂躏,随时会飘散枯朽。森森的白骨手掌被干枯的肌腱连接,握住暗红色的刀剑,散发出极其诡异的邪气。 “骷髅士兵!” “亡灵!” 水手们终于看清了敌人的模样。黑暗中扑来的是数不清的骸骨和腐尸。它们顶着生锈的铁盔,手持污秽的利刃,像野兽一样掠过破碎的甲板。在这潮水般涌来的怪物深处,隐约还有数个巨大的身影在缓缓移动。 空气中传来了一连串“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好几个水手发疯一般扭头跳进了波涛翻滚的黑色大海,转眼间消失不见。 被眼前的一幕惊吓的要发狂的水手们乱作一团。他们没有了领导和组织,彼此争抢,互相推搡,纷纷往船头逃去。大家只剩下一个念头,你推我搡,踩成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噫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惨叫和混乱的摔倒声中,突然传来一阵癫狂的大笑。这莫名其妙的狂笑还带着恍如惊雷般由远及近的气势,在耳膜中疯狂呼啸。 未曾听闻过这恐怖狂笑的水手们吓的站在了原地,肝胆都要在绝望中碎开。 但是伯伦希尔号上还有一些人则朝着溃逃相反的方向聚集起来。他们的神色坚定,似乎有谁告诉他们—— 没有什么好怕的! 天际间忽的闪过一道血色的光芒,仿佛深红的闪电划破夜空。在这一瞬间,战舰上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炙热气息将自己包裹,弥漫于海天间的潮湿阴冷突然荡涤一空。 吓破了胆的水手们甚至有种感觉,自己凭空伸出了许多斗志和勇气。 “啪!” “啪!” 空气中想过两声爆响。水手们看见有几个敏捷的人影在对头顶的桅杆射击。断裂的缆绳和厚重的船帆呼啦一声落了下来,剧烈摇晃的战舰也失去了推力,变得平稳。 落下的白帆如同剧院的幕布,发出悦耳的呼呼声,水手们发现自己每一寸神经都在欢呼,似乎马上有好戏登场。 在云朵般落下的白帆中,有个高大挺拔的人影从炙热的红光中走出。他仿佛就是这道闪电的化身,张扬而狂烈的光芒宣泄而出。 他身躯挺的笔直,腰挂双剑,右手上臂平行于甲板,小臂向上举着一把银色的燧发枪,稳健而优雅的迈过翻卷的帆布,如同将军踏入莺莺燕燕的舞池般来到黑压压的怪物面前。 他冷峻的双眸向前扫过黑影,似乎挑中了自己的舞伴,手中的燧发枪向下一压,喷出成片的金色光芒。 “呯!” 这一声枪响包裹着神圣而崇高的气息,呈扇形横扫。阻挡在前方的亡灵顿时碎成七零八落的小块,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 在水手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暴风中队的指挥官格里菲斯收枪,拔剑,蓝色的电弧之鞭肆意横扫,在汹涌的尸怪中炸开一片刺目的电光。 水手们敬畏的看着一骑当千的骑士,只见优雅而不可阻挡的身影仿佛闲庭信步般撕裂了黑压压的骷髅和尸怪,反手抽出另一把银色的佩剑,顺势一扬。成群的不死生物竟然在剑锋下齐齐的向后翻折。它们枯朽的骸骨片片碎裂,像卑微的奴仆那般跌倒在地不再起来。 “跟上队长!” “拜耶兰——万岁!” 约书亚和兰萨达在队伍里高喊起来。他们发出光明而神圣的祈祷,将黑暗的战场照亮,显出全副武装的暴风中队士兵们的身影。他们结成密集的队形,一言不发,朝着登船的不死生物反压过去。 步战的骑兵们顶盔贯甲,在略微晃动的甲板上滚滚而来。他们势如排山倒海,挥起的刀枪剑戟齐齐落下,如三千流星卷过大海。阻挡他们的不死生物像是被山峰碾压,发出沙沙的破碎声,不是碎成白骨,就是被挤下海去。 …… 格里菲斯挥舞双剑,每一下攻击都能打倒一片怪物。他的士兵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跟随在指挥官的背后,高效而不可阻挡的碾压来袭的不死生物。不消片刻,他们就冲上了舰桥,逐步夺回伯伦希尔号的甲板。 “冲过去,占领他们的甲板!” 格里菲斯在东方打过接舷战。重型弩炮和投石机可以压制敌人的战舰,但是要彻底打沉却极为困难。哪怕是装备了火炮的伯伦希尔,以炮弹的威力想要撕碎一艘正规战舰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一旦某一方占据优势,接下来的动作便是靠帮,派出精锐的步兵登船,在白刃战中夺取敌舰的控制权或者纵火烧毁。 在组织反击的同时,格里菲斯的大脑也飞速运转起来。 这艘突然出现的幽灵船难道是敖德萨的五件封印物之一,追踪着我或者被我缴获的两件封印物的气息来袭击我? 若是如此,为什么撞击结束以后,幽灵船上没有立刻出现强大的高阶战力来压制我们,反倒是以脆弱的活尸发动进攻。这样的攻势固然骇人,但是不可能挡得住强大的超凡者或者精锐的军队。 奇怪,我已经夺回了舰桥,马上就要登上对面的甲板,对面的高阶战力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说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力量,仅仅是这一艘幽灵船来袭击我? 这可能吗?敖德萨人有这么蠢吗?先送两件封印物和妹妹,再送一艘船给我? 格里菲斯的眼神变得冷峻锐利起来。他收住脚步,让列队反击的步战骑兵越过自己: “德赛、约书亚,吉尔在哪?把他找来,我要奈芙蒂时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他接着又转头对着下层甲板呼喊:“火炮长,火炮长还在吗?召集炮手!”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大大小小的呻吟声。个别没有倒下的水手正努力回到位置上来,但是没有军官来带领他们。 仅凭一个人靠喊根本组织不了战舰和舰上的士兵作战。格里菲斯让人把塞纳蒙找来。自从敖德萨事件后,塞纳蒙就留在中队里担任骑炮兵中尉。格里菲斯找了两个龙骑兵保护他,派到火炮甲板去组织火力。 “队长!”正在随队反击的兰萨达突然朝这边喊道,“敌舰上有异动!” “什么动静?”格里菲斯下意识的问道。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一条条极长的黑影从黑暗中弹了出来,在黑夜中抽打,发出噼噼啪啪的巨响。 幽灵船的缆绳自己动了起来。这条漆黑的船像无数绦虫纠缠在一起,令人作呕的竖起一团团细细的触手,朝着伯伦希尔号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