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荡在夜晚小镇的犬吠声里,卢米安笑了起来:“达德尔镇养了这么多条狗?” “是,是啊。”揽客的中年男子勉强笑道。 果然有什么问题啊……这座小镇出状况了?卢米安刚才是故意那么一问,目的是为了观察对面小镇居民的反应。 此起彼伏的狗叫声里,他集中注意力,看起对方的运势。 他没打算离开蒸汽列车进达德尔镇调查,只能从小镇居民的运势里窥探下情况,免得这里隐藏的问题突然爆发,蔓延到列车站,而自己却连要防备什么都无从猜测。 虽然观察运势会受到忒尔弥波洛斯的影响,有被误导的可能,但当前情况下,既不懂占卜,也不会预言的卢米安想不离开蒸汽列车实地探查就获得一定信息,可选择的办法并不多,这是其中之一。 这再结合各种环境细节,应该可以看出点问题。 卢米安的视线里,那位揽客的中年男子运势呈现出惨绿的颜色。 这意味着他将在未来一段时间罹患疾病,相当特殊的那种疾病。 至于多长时间以后,是什么疾病,以卢米安目前的序列还看不出来。 狗叫引起恐惧.….….未来会得特殊疾病.…….达德尔镇野狗成灾,经常咬人,传播着疾病?这是一个解释,而且不属于超凡事件……但这是有办法解决的啊,外面那个家伙的反应看起来有点绝望…..卢米安表面没任何异常地对揽客的中年男子道:“可以把点的餐食送过来吗?” “餐费超过两费尔金才可以,你知道的,我们要进站台也不容易。”揽客的中年男子重新露出了笑容。 此时,几十只狗错落吼叫的动静不像刚才那么激烈了。 “没有问题。”卢米安点起了诸如苹果利口酒、油炸土豆饼、汁浇河虾、达德尔肉酱、炖猪肉、盐沼羊肉、黄油烘饼、灯芯草干酪等食物,足足花了10费尔金。 他每报一道菜名,路德维希就咽一口唾液。 四个小时前,乘务员送来了固定的四人份晚餐,这小男孩一个人就解决了两份,而且还意犹未尽,明显没有吃饱,又从卢米安的“旅者行囊”内掏了多块肉干。 两个小时前,他吃上了奶酪、甜点、面包、肉干等组成的第一顿夜宵。 现在,他又饿了。 用简单的词语和符号记录菜名的中年男子忍不住问道:“这种档次的车厢,提供的食物也很难吃?” 要不然怎么一副没吃晚餐的样子? 卢米安顺着他的话语道:“是啊,你永远不要期待能在蒸汽列车上吃到多么美味的食物。” 记好菜名,收下预付的5费尔金钞票后,那下巴微勾的中年男子走向了别的包厢。 “等一下。”卢米安突然喊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情吗,先生?”那中年男子回头问道。 卢米安微笑说道:“你看起来不太好,如果不想生病,未来几天需要多休息。” 那中年男子一下僵在了原地,表情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短暂的凝固后,他难以遏制地流露出既惊慌又恐惧的神情。 “好,好的,谢谢。”他仓皇转身,飞奔向站台外面,忘了去招揽别的客人。 达德尔镇的异常果然和疾病有关....卢米安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 卢加诺好奇问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处在亚健康状态,随时可能生病?” 他可是“医师”,拥有相应的能力,即使不开“灵视”,也能从目标身体的诸多外在表现里看出潜藏的疾病,而卢米安提醒对方后,他还特意开启“灵视”,观察以太体的情况。 ——亚健康状态据说是罗塞尔大帝发明的词汇,但直到最近几年才成为因蒂斯医学界的流行用语。 没处在亚健康状态却很可能生特殊的病…...卢米安借助卢加诺的疑问确认了刚才那位镇民的疾病应该不来源于他自身。 他笑了笑,回答起卢加诺的问题:“关心别人健康,让他多多休息,总是不会错的。” 卢加诺本能地就流露出“我不相信这个解释”的神色,旋即用笑容覆盖了这样的表现:“他看起来也有这方面的担忧。” “是啊。”卢米安敷衍着回了一句。 达德尔镇的狗叫声时而平息,时而响起,时而就在站台外面,时而远至小镇边缘,卢米安静静听着,于内心感叹道:“怎么又遇到事情了?“ “究竟是我带来灾祸,还是灾祸引我前来? “达德尔镇的问题看来已经存在一段时间了,和我的到来没什么关系.…....看来不管我怎么逃避,怎么借用他人之手做选择,始终会被灾祸吸引,不知不觉靠近..... “这就是虽然自身序列不高,但有着天使位格和‘血皇帝’残余气息的‘猎人’必然会有的不正常遭遇? “将来会不会有家像写格尔曼.斯帕罗的故事一样写我的经历,然后加一句,他总是与灾祸为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刚才那个揽客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酒吧侍者,分别提了一个装菜的食盒过来。 “这是你们要的。”他和那名侍者从窗口将一个个盘子、一个个酒杯递了进去。 看到铺着精美桌布的桌子摆满了还算诱人的食物,卢米安喝了口带着些许酸味的苹果利口酒,付了剩下的5费尔金餐费。 “我们一个小时后来取餐具,不会打扰您们休息吧?”揽客的中年男子礼貌问道。 卢米安轻轻颔首,表示可以。 那中年男子带着侍者往侧面走了几步后,忍不住又回到原位,开口问道:“先生,您是怎么看出来我快生病的?” 卢米安指了下对面的卢加诺:“我的朋友是特里尔有名的医生。” 这个有名指的是通缉令上有名。 不等那中年男子回应,他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称呼?” “你叫我皮埃尔就行了。”那中年男子弯着腰背,望着坐在蒸汽列车小包厢内的卢米安道。 你们这里也喜欢这个名字啊?卢米安笑了笑道:“你也觉得自己会生病?” 皮埃尔眼皮一跳,表情又有点凝固了。 他下意识回答道:“没,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忧。” “那多休息多喝水多去教堂找神职人员忏悔。”卢米安也不逼迫对方。 皮埃尔沉默着往列车头方向走去,想要再多招揽点生意,但他的双脚却仿佛绑上了铅块,每一步都很艰难。 “汪汪汪!” 距离站台很近的地方,狗叫声又响了起来。 皮埃尔脸皮抽动了几下,似乎彻底被内心的担忧和恐惧压垮,猛地回过身来,甩开侍者,跑到了卢米安等人所在的那个小包厢窗外。 “救救我,医生救救我!”他双手按住玻璃,表情扭曲地喊道。 “你不告诉我们病因,我的朋友没法帮你治病。”卢米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前后包厢内的乘客听到了点动静,但又已经入睡,懒得起来确认情况。 皮埃尔吞了口唾液,望了同样恐惧的酒吧侍者一眼:“是,是.....” 他话音未落,站台围墙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影双脚分开站立,身体弓起,脑袋却抬了起来,望着前方。 这是一位男性,穿着有明显撕扯痕迹的呢制衣物,脸庞肌肉极度扭曲,眼睛上翻,似乎只剩下了白白的一片。 他下巴处尽是唾液,嘴巴张了开来,发出声音:“汪!汪!汪!” 这和达德尔镇内其他地方的狗叫声一模一样,连成了一片。 “是疯病!”皮埃尔终于喊了出来。 “疯病?”卢米安将目光从墙头狗叫的男子身上收回,望向了卢加诺。 卢加诺眼眸幽深地凝视了异常者几秒,缓慢地对卢米安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是,这并非普通的狂犬病。 皮埃尔以为卢米安在问他,近乎崩溃地说道:“对,疯病!”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镇里就出现了这种狗叫的疯子,最开始只有一个,然后两个,三个,十个……我认识的不少人都被感染了,完全疯了,只会像狗一样叫,每天夜里最活跃!” “被感染是因为被疯子咬了吗?”卢加诺皱眉问道。 “没有,我认识的那几个都没被咬过,但还是疯了!我,我感觉自己也快了!” 皮埃尔一脸绝望地说道。 “你们没找政府?”卢米安觉得官方非凡者不会放任这种情况蔓延。 “我们听人说之前有个村子出过类似的疯病,报告了政府,然后整个村的人都不见了,消失了,我们,我们不敢找政府,不敢找教会!”皮埃尔有点歇斯底里地说道,他旁边的酒吧侍者同样满脸恐惧。 卢米安微微眯起了眼睛:“镇里卫生署、警察局的人呢?教堂的神甫呢?” “他们是最早疯掉的那几个。”皮埃尔处在一种应激性状态里,没去思考卢米安这么问的目的。 最早就把神甫、警察和卫生署的人干掉了啊.…….卢米安挑了下眉毛道:“那你们为什么不逃离达德尔?” “逃离..…”皮埃尔和那名酒吧侍者同时愣住,木然望向卢米安。 绯红的月光下,他们的眼白里仿佛藏着大量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