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瑶盏此刻远远地见到落絮二人,四周好几个黑袍人虎视耽耽,黑烟缭绕。奈何宋阡笛声幽咽,音波形成一个无形的光罩阻挡住黑袍人的攻击。 落瑶盏仙气逸出,化为数把光剑,飞射而去,几黑袍人惨叫倒下,化作黑气消散干净。 宋阡箫声乍止,脸色一白,唇角溢出一丝血迹,显然是生息透支,内力衰竭。 “絮儿,宋阡。” 落瑶盏唤了他们一声,已至二人面前。见二人皆脸色苍白若纸,血腥之气隐隐弥漫,心生怒火,面色一沉。 “姐姐,快看看这软蛋怎么样了!”落絮扶着宋阡,语气隐隐有些急切。 “他只是透支了内息,造成反噬,服用丹药后,休息几日便好了。”落瑶盏手中赫然是一杖灵丹,化作光团,便入了宋阡之口。 “倒是你,魔气入体,五脏受损,亏的你居然撑了这么久。”落瑶盏看向落絮,强按捺住心中怒火,语气自然不甚友好,“坐下,我给你疗伤。” 落瑶盏在周围布下结界,与落絮袭地而坐,双手汇聚体内仙气,源源不断汇入落絮体内,若浩渺星海,内力深不见底。 许久,二人睁开双眼,起身撒掉结界。落瑶盏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絮儿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护住了她的心脉。” 正思索着,莫思卿飞身至落瑶盏跟前,淡淡一笑,如沐三月春风: “瑶瑶,我们回去。” “嗯。”落瑶盏应了一声。 不消片刻,众人已回到清音宫中。经此变故,那进入千幻森林的几百弟子全部收入清音宫内,待半年后清音论剑再决定去留。落瑶盏先行回到怜月殿。 是夜,一轮弦月高悬云间,月如钩,勾起人心底缱绻情愫。星辰散落,星星点点好似缀在天幕之上的明珠,细看,仿佛都在某种轨迹中渐行渐远。落瑶盏未眠,在清音宫内穿行。 微风轻拂,皓月千里,漾起湖面层层涟漪,浮动着光华,宛若三生石旁的伫立,是忘川水不变的微芒。 落瑶盏立在湖边,一袭白衣在微风吹拂下裙裾微扬,夜色中,仿佛碧落之上画中的仙人。 “若是取回了灵霄之莲,恐怕我便得回去了罢。” 落瑶盏微微叹气,忽略了心底的那一丝不舍。她闭上双眸,细细感知着灵霄之莲的气息。忽,她睁开眼,消失在黑暗中。 清音后山山脚,桃花遍地,漫天飞乱,好似迷梦,却叫人忘了今夕何夕。再来到这里,落瑶盏想起和莫思卿来时的种种,心中竟不觉一痛,都是注定,你上穷尽碧落,我却在黄泉之下。 落瑶盏不再逗留,直接上了山顶。 山顶之上,寒气刺骨,寸寸弥漫。十里之内,花草树木皆蒙上冰晶一层,使人如坠冰窟。 其间,一座寒冰塑成的阁楼孤寂地在夜里沉默,好像饮罢忘川水的孤魂,无欲无心。 “气息竟在此处消失。”落瑶盏暗道蹊跷,一飞身,入了冰楼。 三楼上,清冷的琴音缓缓飘出,似乎与月宫的凄清相诉,令人平白寒了心窍。其中,抚琴之人面若谪仙,平静的声音传入落瑶盏耳中: “姑娘既已来了,何不入内一叙。” 门倏尔开启,房里烛火轻轻摇曳,如同萤火之光,在破败的空城里苦苦觅寻。 落瑶盏闻言而入,见此男子生得俊朗异常,清秀瘦峋,淡雅若兰;气质宛若东风,如沐三月春辉,又似春夜喜雨,润物悄然无声,给人以温润如玉,陌上年少之感。偏生这样一如玉公子,身子却羸弱异常,一双眸里是化不开的浓愁,虽刻意粉饰,入骨相思又与谁人言说。 “姑娘便是怜月仙君,落瑶盏吧。”男子轻轻开口,好像月华倾淌。 “阁下是——”落瑶盏倒也不做作,自己坐下。“无名之人罢了,不值一提。”那人说罢,轻咳几声。 “哦——”落瑶盏垂眸,不知思索些什么,“阁下何故受此重伤。” “区区小伤罢了,不足挂齿。” “替人挡去天雷劫数,雷电侵体,噬筋脉,伤魂魄,药石无医。”落瑶盏冷笑,“这也算小伤——叶落” 叶落端茶的手一顿,溅落滴滴苦涩。 “仙君缘何知道在下。” 落瑶盏忆起那血海似的曼珠沙华,那花丛中萧瑟凄凉的背影,长叹一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是,她吗?”叶落手中的茶杯彻底掉落,碎了一地,微微发颤的声音再做不到淡然二字。 “还记得锦城山野里的那只小赤狐吗。” 叶落双目紧闭,一滴泪滑落眼角。良久,他稍稍平静下来: “阿雪她还好吗。” “以少女精血,百年妖丹,炼逆天之法,引渡劫之雷,强行蜕妖成人。你觉得,她好吗?”落瑶盏莫名有些愠怒,“你现在还不想去面对吗?你可知赤雪现在化为狐身,陷入沉睡,若难以醒来,便永生不得轮回!” “仙妖殊途。” 叶落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他只知道心已痛到麻木而窒息,想流泪,眼里却已无泪。原本被相思占满的脑海刹时间一片空白。他是该难受,该痛苦,该失控,此刻只剩颓然、空洞和麻木。 那一年,叶落刚刚渡劫成仙,意气风发,无所畏惧,逍遥于天地之间。 那一年,赤雪还是锦城山野外一只食竹之实,饮朝之露,苦苦修行的赤色小狐狸,生而天真,无拘无束。 这样的两个人,一个是九霄的骄阳,一个是山林的萱草,本应毫无瓜葛。然,命运弄人,那一次的邂逅,到底是注定,还是悲剧的开头。 天深寒,山林里结起厚厚的积雪,漫天的飞雪乱舞着,江河的流淌静止在一刻,冰塑的世界宛若世外的仙境,林里料峭山崖上的梅花好似血液温和。 雪停了,白茫茫一片。叶落悠然行于山林之间,踏雪寻梅。然,命运便是那样让人促不及防,雪地里冰僵的小小赤狐竟成了他一生的劫。 在他仙气蕴养下,小赤狐终于化为人形,化为一个美貌的少女。 “叶哥,你救了我,雪儿以身相许如何。”赤雪靠在叶落的肩头,银铃儿似的笑声勾走了他的魂。 “真是个胡闹的丫头。”叶落宠溺地笑笑。 她说她喜欢忘川河边开满的彼岸花,因为彼岸花永远热烈地守望着挚爱的灵魂,开了千万年,只为等爱人世世路过时回眸。 他便笑笑,为她种了整片彼岸花海,在花海中建了小小的竹屋。 那一日,上元,赤雪天真,趁他不备跑了出去,想为他备一盏花灯。她几日不回,叶落疯了般跑遍整个锦城,却在锦城外的山野里找到鲜血淋漓的她。那一刻,他慌了,不要命地将内力输入小狐狸体内。天道无情,在他虚弱那刻,降下滚滚天雷,那是赤雪化形的天劫。叶落在小狐狸额间印下一吻,毅然冲向那天雷滚滚…… “阿雪,我要走了。” “不!雪儿还没嫁你为妻。” “仙妖殊途,你我注定无缘。” 叶落不顾赤雪哀求,猛然一挥衣袖,决绝离去。回到清音宫的叶落失魂落魄,再不问世事,隐居在孤寂的冰楼内,日日独受那相思之苦。 落瑶盏无言,默默离开了冰楼。 “师弟,情之为物,到底一场虚无,何苦执迷不悟。”莫思卿出现在冰楼内。 “师兄可爱过什么人?”叶落问道。 “爱?我又岂会爱上任何人。”莫思卿望向落瑶盏离去的方向,沉默片刻道。 “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才会明白何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才会明白何为相思之苦,噬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