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赵佶许诺,许玄龄向着李师师一点头,道一声:“李女史,但恕贫道无礼,请先闭上眼,就当是小睡片刻。” 李师师勉强点点头,将双眼闭起。 许玄龄也不敢怠慢,手中阆风玄云扇轻轻脱手,扇上符印带起丝丝云气,带着这柄蕉叶扇不停地旋转起来。 祭动阆风玄云扇,苍髯道者身周气温骤然一降,原本仍带三分暑意的空气中,只有一股寒意袭来,人们呼吸间都能看见口鼻中涌出的白雾。 异象浮现,许玄龄左手平托着封入玄霜青女真符的玉珠,腕子一抖,顿时玉珠落在李师师头顶,虚悬于如云青丝之上。 玉珠悬于顶,道扇转于前,许玄龄道一声:“官家,为保李女史生机不为金剑侵夺,贫道只能先以宝珠护住李女史肉身,为她保住几分元气。还请官家让开些!” 赵佶听了,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李师师。却见丝丝云气,笼罩住李师师的周身,转眼间,就见着一根晶莹剔透如水玉般的六棱方柱无端而生,将李师师的身躯封存于其中! 当了这么多年大宋天子,又自加了道君皇帝尊号,赵佶见过的道门高人里,也有有立幡招鹤的,也有符水治病的,也有似林灵素这样,有呵气凝冰、噀水成云、入火不伤种种神通法力,让赵佶看足了热闹的。 但是自从林灵素去后,在赵佶面前显露如此法力的,许玄龄还是第一人! 转眼间,赵佶的心神就被面前的玄奇变化吸引了个彻底。 一时间,都忘记了关切李师师的安危。 就像当初章惇对他所下的那句著名按语“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一般,尽管这个中年男人看似聪明、儒雅、博学,但是他偏偏缺少定性。哪怕刚刚还在为李师师的安危忧心不已,此刻却能够被许玄龄的术法吸引得目不转睛。 许玄龄心中轻叹一声,收了阆风玄云扇,向着赵佶一躬身:“官家,李女史身中金剑之厄,贫道所为,不过暂时保住李女史性命。若要化解这一难,还请……” 话说到一半,赵佶却是猛然反应过来,跳到了许玄龄面前:“卿家做得好,做得好,有卿家护持,朕无忧矣!” 说罢,他不忘瞪了一眼那些使女:“还愣着作甚,叫那些殿前司的酒囊饭袋,快些去传高太尉来护驾!” 一面发号施令,他一面还拉住了许玄龄的手:“这定是妖人要谋害朕,却尚幸天不绝朕,师师忠义,代朕受难,又遣仙卿来护卫于朕。许卿许卿,且不要舍朕而去,日后朕还要仰赖许卿为我皇宋出力,为朕讲说玄理!” 这话里头的意思,真是再好明白不过。赵佶这是安下心来,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安危问题,那柄金剑眼下是伤了李师师,可谁知道不是冲着他来的?宣和元年,他心血来潮,改和尚为德士,改诸佛为金仙,还让天底下的秃驴都用布包头、戴冠秉简,算是把佛门得罪大了。那剑的形制,看上去也像是佛门之物,说不定就有佛门的妖人,正有刺王杀驾之想! 赵佶抓着许玄龄这个送上门来的道门高手就当成了救命稻草,至于李师师的安危,都要朝后放一放。 许玄龄面上还是一派恭谨之色,心中却是忍不住地问道:“如此没有担当,荒唐轻易的浮浪子弟,这便是宋人的官家?”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疑,隐身在旁的魏野冷哼了一声,传音道:“不然呢?你以为这位道君皇帝,还是什么好货色了?我又何必让玄龄你出面来应付他?要换了我亲自上阵,现在这赵官家就该被做了赵冰棺,送到南极看企鹅去!也对,不是有人捧他的臭脚,说他是南极长生大帝化身么?” …… ……… 端午一夜,小楼惊变,等到高俅匆匆率领一支勉强看得过去、没有喝多了端阳酒的禁军赶到,将官家护送回禁中,才总算是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所谓压了下去,也只是给那些内侍和殿前司的将门子弟下了封口令,顶多不会流传到民间去。但不管内宫还是外朝,该知道这事情的人,从后宫妃嫔到政事堂诸公,肯定是一个不落。 就算是汴梁城里,也稍稍能嗅到一丝与众不同的风声。 张三和李四坐在茶肆里,看着眼前的那个开封府的小吏,面露难色:“林家哥哥,俺们的地盘只在酸枣门外,这地方都是道官,和尚却少见,叫俺们怎么帮你打探消息?” 那小吏冷笑了一声,点着张三说道:“别人说这话,俺还信个三分,你过街老鼠是个什么人物,俺岂会不知道?上峰已经交代下来,要严查这东京城里的僧人,尤其是行踪诡秘的外地僧人,更要注意。尤其是从五台山上下来的!” 听见“五台山”三个字,李四身子微微一动,却被张三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按捺下来。 那小吏也不在乎他们做什么小动作,只是哼了一声道:“俺林千军祖上也是几代的吏目,你们私下做什么勾当俺自然清楚,只是平日里懒得管罢了。如今两件差事,和尚你们探访不到,这酸枣门外多是道观,有法力的女冠,总寻一两个吧?” 张三笑着点头:“自然,自然,林家哥哥吩咐下来的差事,俺们岂能不留心?肯定找一个合适的!” 李四却低声道:“万寿观那些姑子,都做的是皮肉生意,有没有法力俺不知道,没有廉耻倒是真的!” 话没说完,他又被张三踹了一脚。 林千军也懒得和两个泼皮多话,差事吩咐下来,自己就站起身来:“事就是这么个事情,办得好也就罢了,办不好,俺们自有法子料理你们!话就说到这里,你们好自为之——” 林千军人已走远,张三望着那厮的背影,自己纳闷地说了一句:“可是作怪!怎么好端端的,开封府又是查和尚,又是找女道士,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