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看到一个衣袍背影,甚至连是男是女都还不确定,穿成这样在巫地这里出现,不是巫娘子又是何人? 叶少文激动万分,能在此地见到她,那就再也不用涉更多的浑水了,想到这,他觉得是时候表面身份和来意了,在其他人都震惊的弯腰行礼时,叶少文大声道:“前方可是巫娘子前辈?” 那黑袍转过身来,骤然看向这突然来到的共布族的一干人等,怀南巫等弯着腰,都好奇的悄悄打量这百年难见巫地萨满,有些人则畏惧的将头埋得更低。 “呃...你们来了?”不远处的桑田开了口,说话显然有些吃力,也有些诧异。 “大祭司您在这受困,我们怎么敢苟活?”众人将早想好的托辞吐了出来。 桑田“嗯”了一声,道:“很好!为了巫地平和宁静,我,甚至是共布族死也不惧!” 桑田一番话后,众人对萨满的威势也有所习惯,暗暗开始打量周边情形,尊卢、有巢、无怀三族的巫军已不在这里,只不过放足神识,便发现数朵大片乌云仍在远方天际,显然他们已经撤退到了那里。 叶少文的话好似被淹没了一般,萨满也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尊敬的萨满娘娘,我等陈述到此,绝没有半句虚言,不仅安栖惶和无涯海两位老前辈可以作证,巫地十二部落中许多人也同样能够证明,馨月斗胆请娘娘废黜桑田的大祭司之位,伏请娘娘亲临圣山张听巫地天下子民的声音!” 安栖惶和无涯海也道:“臣等今日诱困桑田到此着实有罪,但心中实在盼望能仰瞻娘娘尊容,确认娘娘的贵体无恙,从而亲自执掌巫地,而非假以奸人之手!请娘娘恕罪!” 蛮男巫紧接也道:“娘娘如能重掌日月,我蛮男甘愿自裁谢罪 ,以示天下!” 巫娘子淡然听完几人的话,却见尊卢祭司喇喇巫无话可说,不由开口问道:“喇喇祭司,你既来参与此事,现在又为何一言不发?” 喇喇巫躬身道:“馨月等几位祭司所言皆有理,相信萨满大人心中早有决断。” 巫娘子转头对桑田道:“让你这些族人退下去。” 桑田巫立刻回头挥手示意,东君巫组织众人不失恭敬的缓缓后退,叶少文则着急了,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巫娘子若是错过,不知何日才能见到? 《高天之上》 立马跃出道:“巫前辈,在下叶少文,是黄庭宗弟子,此行来......” 话未说完,巫娘子听到他是黄庭宗弟子后面色一变,一挥袍将叶少文击飞,速度之快,距离之远,越过了后退的共布族巫军。 “没有规矩!”她口中喃喃道。 ............ 叶少文落地之后,身体各部好似要散开各自为政,他疼痛难当,更要命的是体内的灵力紊乱,甚至化为无数小股相互冲击,随时要爆开的样子。 他立刻吞下一枚丹药,盘膝打坐,好一会儿才将 灵力平定下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他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若是自己在那一击后昏厥过去,醒来之时怕是已经到阎王殿报道了。 戚水柔东君巫等人见到了他,也都渐渐靠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萨满将叶少文击飞这个位置恰为合适,一行人就在这里驻扎起来。 最终仍是戚水柔走到他身边,过问了伤势。 “如何了?这回知道厉害了吧,龙神巫伤不了你,萨满可轻易取你性命!” 叶少文苦笑,没想到巫娘子脾气还是那般火爆。 戚水柔又道:“如今你既然见到萨满,以后还要见么?” 叶少文坚决道:“见!如何不见?我来巫地的目的没达到,怎能空着手回神州?” 戚水柔笑道:“这次弄了个半死,下次可能就死无全尸了。” 忽然她好似听出了什么,问道:“你来这里找萨满,是要寻找什么东西?” 叶少文心中一动,戚水柔是大祭司的夫人,权力也算不小,说不定知道离火所在,他稍微犹豫后正想开口相问试探,怀南巫等人脸色暗暗地走了过来。 他没在意叶少文,只顾开口对戚水柔道:“母亲,怀德巫回来了!” 戚水柔吃了一惊,蓦然盯向他,怀南巫恨恨地低下头,她旋即释然,微微笑道:“萨满娘娘出面,她馨月娘子哪还敢扣押我们族人,除了怀德巫,其他被卷入风灵带中的人也回来了吧?” 怀南巫点了点头。 戚水柔又道:“册封仪式就要快了,怀德回来也无济于事,做出这么个愁眉苦脸的样子给谁看?你已是准掌灯了,脸上要喜庆些,口上要大度些,听见了吗?” 怀南巫忙称是。 几人随即去迎接从战场上回归的族人,叶少文一人盘膝坐在这里,微觉尴尬,他不禁想到,要是梅维维在这里就好了。 ...... 原战场旷野上空中,巫娘子听罢众人的说辞,态度仍显得威严而不偏不倚。 “数年前,神州修士围黄庭,我与蛊真人被钦天殿相邀助阵,我与紫青那牛鼻子交过手,和他战成了平手,虽然我手段还未尽出,但想必也强不过他多少。而紫青道人在神州真人之中,却只是处于下流,不说强如通天神君、紫虚真人,就连紫阳、玄云子我也多半也是匹敌不过......” 安栖惶道:“萨满不必如此自伤,您还年轻,寿数极长,假以时日,定能胜过他们!” 巫娘子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上古我巫地与神州分源之时,双方差距还不甚大,而如今,我等已纯粹沦为蛮民了,为道家人所轻视,诸位可曾想过原因在哪?” 馨月等人面面相觑说不上话来,显然没料到萨满会将话题说到这里,他们不曾准备过也不敢轻易开口。 桑田却开口道:“这是因为我们巫地严重的内耗与相互掣肘。”他看了一眼萨满,犹豫后再次开口道:“和一尊 独大的权力机制,压制着万千资质出众的年轻巫师。” 众人面色大变,桑田这话不仅指各族祭司与各族的掌灯之争,还是对萨满权力地位的严重讽刺。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巫娘子并没有发怒,而是抚手微微笑道:“不错!这就是我为什么选他作为大祭司,而不是选别人。” 馨月等仍在震惊之中还未完全恢复过来,喇喇巫突然开口道:“萨满大人,百年以来,桑田祭司非但没有对这些弊端实现有益的突破,反而变本加厉,加剧权力的倾轧,他做大祭司这许多年,最起码也算是毫无建树,您...不失望么?” 巫娘子沉默半晌不语,众人不知道喇喇巫这话是不是开罪了萨满,也都屏息敛气不敢言语。 桑田辩道:“喇喇巫,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巫地这积压万年的弊端,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哼!大言不惭。” 喇喇巫冷笑道:“当今有如此圣明的萨满,可谓千古难得,正是除弊布新的大好时机,这种时候,庸臣就是罪臣!与其让你桑田坐在大祭司的位置上尸位素餐,不如将权力交给其他有能力的人,哼!就算疏才如我,也比你强上十倍!” 桑田巫怒道:“你如何知道我是尸位素餐?你喇喇巫平日不显山露水,嘿,原来是这个打算,你想坐这大祭司之位!” 喇喇巫一改平日沉默少言的风格,毫不相让道:“是又怎样?”转头对巫娘子躬身道:“娘娘所讲的道巫之差距,丝毫不假!所有巫地的臣子都是罪人,都应为此感到汗颜而羞愧,臣一心为巫地着想,只想光大咱们巫族,一片赤诚之心巫神在天可鉴!如有掺假,万鬼噬心!” 安栖惶和无涯海反应过来,一同抚胸躬身道:“臣等皆是有罪,愧对娘娘希望!愧对巫地子民!” 蛮男与馨月娘子慢了半拍,连忙也道:“臣也有罪!” 桑田脸色涨红,咬牙道:“臣有罪,让娘娘失望了,请娘娘收回大祭司之位!另与贤泽!” 巫娘子道:“我本在闭关参悟大巫术,已颇有所获,今日却被你们闹腾过来,本想好好惩治你们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既然你们已经领悟知错,那就罢了,大祭司之位暂由桑田代着,八年之后的祷天大典上,各族精英荟萃,再议大祭司移位之事!” “今日之事毕,谁在多生事端,我绝不轻饶!” 巫娘子说完之后,一眨眼便消失在原地,不知所踪了。 众人保持着躬身相送的姿势,几息之后才重现站起身来,桑田巫看了看众人,冷哼一声,大步返回共布族巫军所在地,喇喇巫也独自北上返回,蛮男与馨月娘子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喜色,互作示意后馨月娘子回返自己的巫军阵地,蛮男巫则向远在无畏寨的刀蛮巫传音。 众人相继走后,无涯海连道:“有趣!有趣!”不知是喜还是叹,与安栖惶结伴,带着各自巫军浩浩荡荡往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