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袭击自然伤不到林寒分毫。 直到鹿鸣的飞剑迫近到距离自己眉心不过一寸的时候,林寒才仿佛惫懒至极地挥挥手。 小剑哀鸣着被击飞,然后打着转回到鹿鸣手中。 而后者正堪堪又躲开了活傀的攻击,然后反手握剑,格开了活傀一记已经颇有几分剑冢真义的夜归人。 从仗着蛮力砍杀乱打,到逐渐带着一点剑意,然后眼下的活傀已经可以完整施展出来一记剑招。 虽然这一记剑招粗糙变形,看着无比的滑稽别扭,但是,这却是从起势到收招俱完整用出的一招。 这说明长宁的情况已经险恶到了极致。那些混杂在活傀之内的神魂碎片已经开始吞噬长宁的意志,甚至也许已经触及了长宁的记忆。那些领悟和意蕴是深藏在神魂最底层的东西,而再深入一步,便是一个人之所以为其个体的,区别于其他任何人的最根本的根源。 一旦根源失守,万劫不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决定已下,鹿鸣果断变招。 足尖一点,退至半空,在林寒下一道干扰的道力袭来之前,如一片秋叶被风拂动,鹿鸣轻如片羽一般在空中一侧身,下一刻,便裹挟着万钧雷霆向林寒轰去。 她虽然身形纤细,但是招势全是以力压人,从剑冢之中修出的剑意更是得尽了大河遇山开山遇石破石的意蕴。这一退一侧,尚且是寻常身法,可这最后一轰,生生被鹿鸣使出了有若裂石破天的气势。 就连林寒,也是面色一凝,不得不谨慎对待。 她并不是没想过鹿鸣会想以玉石俱焚之志破局,她只是自负修为远压二人,根本不屑于去思考面对如此情景需要如何应对。 若不是不想亲手杀死鹿鸣,面对鹿鸣这舍身的一击,纵使这一击看起来来势汹汹,凭林寒的修为,正面破此招甚至直接反杀也只不过稍稍花点力气而已。 不过既然是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便戏弄一二,想来也不错? 这可是剑冢那几个老家伙最喜欢的小弟子啊,能够玩弄于股掌之上,只是想想,林寒就觉得快意从骨髓之中满溢出来。 她几乎是完全模仿着鹿鸣的那一式变招,同样的一退一侧,闪开了鹿鸣剑势的锋锐,又接着这一剑荡起的道力顺水推舟,只一引,便将鹿鸣远远甩开在一旁。 力道拿捏得精准,竟是丝毫未伤到鹿鸣。 鹿鸣落地不待站稳,手腕一翻,又是一剑刺出。 林寒冷笑着继续退。 如同扑火的飞蛾,鹿鸣此刻重复着出剑、被丢出去这样仿若徒劳的过程。 “呵呵,小丫头,你若是如同方才一般只抵挡,也许还能多活一阵子,可若是像现在这样挥着剑无谋地不断扑上来,老身可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玩得腻了,便让那活傀一爪子掏出你的心肝。” 林寒的笑容被黑夜遮住,只露出惨白的一排白牙。 鹿鸣秀丽的小脸上是无比肃穆的表情。 她的心神全部沉入了这执拗的一剑又一剑的飞身扑刺之上。 她自幼娇生惯养,入得剑冢亦是得万千宠爱。凡事不用她算计,自有人算好了之后告诉她。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人帮她,没有任何人替她算计。 她想不出来除了这种舍身击之外的,其他的破局之法。 力量上绝对的差距,足够让任何算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随着一剑一剑的重复,林寒的耐心也终于逐渐被消磨殆尽。 最开始她还会有意控制把鹿鸣丢出去的力道,到后来,便索性全然没有任何压制,一剑过来,便挥手拍开。 鹿鸣的气息已经开始紊乱,她的发髻已经有些散开,而那一袭藕色衣衫也已经在不断的攻杀之中破损。 唯一不变的,恐怕只有那一双明亮而坚定的双眸。 林寒的面色阴沉,显露出十足的不耐烦。 一边定立不动的活傀和长宁,如同两尊雕像,连同陈府中那些倾塌楼阁,沉默无言。 “还有完没完?老人家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老老实实去死不可以吗?年轻人为何不乖乖按着老人家的话来做?!” 终于玩腻了这种无趣的攻防,林寒脚下微动,正站在静立着的长宁身前。 “出剑啊,你猜猜这次是老身把你扔出去,还是你控制不住一剑劈了这个混小子?” “反正此番终局已定,我和长宁都无善了,既然这样,你以为我会害怕?” 鹿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脱力,语调中却还是无以复加地坚定。 “愚蠢。反正不管姒长宁杀了你还是你杀了姒长宁,老身都还有法子弄死另一个。这融合了佛冥之息的活傀现在已经和姒长宁的魂魄融为一体,活傀杀了你,便是姒长宁杀了你……不过,若是你能杀了长宁,似乎也省了老人家我许多力气?” 夜色不言。 有轻啸响起。 鹿鸣的这一剑比之最初,除了剑意依旧决绝,剑势却已经明显没有后继之力。 林寒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剑软绵无力地递过来,甚至还有心思观察着在光滑剑脊之上映照而出的残月。 应对这一剑甚至不用她动用道力。 待得这一剑已经刺到面前,她闲庭信步般后退一步。 鹿鸣再进。 林寒再退。 仿佛一片没有重量的风筝。 剑锋划破空气。 带起一连串细密悦耳的鸣叫。 林寒已经几乎贴在了长宁身前。 而鹿鸣的剑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愚蠢。” 林寒低低吐出这两个字,便要侧滑一步,将长宁完完整整地丢在鹿鸣的剑路之上。 她几乎已经做好了看着鹿鸣一剑刺穿长宁胸膛这一幕的准备。 然后一道尖锐的刺痛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微微皱眉。 鹿鸣的那一剑明明还在三尺之外。 那现在又是谁的剑? 低头,一截短短的剑尖从林寒小腹探出。 她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清冷如同鬼魅的声音。 “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