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轮滚滚,不知碾过多长的道路。 途径几个村庄,长宁与鹿鸣二人仔细探查,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幽冥的痕迹,偶尔可见已经无人烟的屋舍,倒是看起来遭遗弃不久。木仲解释道这是常事,这些小的聚落依水而结,老弱妇孺都算上,通常十几人的规模也已经算得上是大的。在某个地方搭几处简易的棚子就是家,运气好的话,没有什么天灾人祸,往来行商又有能循着人行动的痕迹找到他们的,互通有无,便能就此安定下来。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些猛兽土匪,要么过不太久就又要搬迁,要么索性就这么全部悄无声息地葬身山野,再无人记得他们曾经活过。 当长宁问及为何这些人宁愿冒着葬身荒野的危险也不愿意去城镇里讨一份生活时,木仲只是长叹一口气道:“都是遭了灾的流民,哪里去收留他们。” 而长宁追问是何灾祸时,木仲极难启齿,被一再追问才答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如此数日下来,越是前行,长宁便觉得周围的气氛越是冰冷,也不知是见多了这些空荡荡的屋舍,还是太过深入林间的缘故。 又是一日暮色渐沉,长宁感觉到了某些不协调的因素。 身后鹿鸣的声音传来:“你也感觉到了?” “嗯……暮色太久,山林太静。” 一阵雾起,前方木仲三人逐渐隐没在大雾之中,他们的谈笑声也随着背影的隐没而突兀地截断。 周遭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长宁长剑横立在胸前,摆出一个守势。 鹿鸣拿出知幽珠,这颗小石头此时晦涩无光,安静如同道边随处可见的一颗普通石子。 “不是幽冥,不过剑冢山下行凶,胆子也够大的。”鹿鸣边感叹着,收起知幽珠,然后手一划,一柄小剑悬浮在身前。这是四步修为之后的御剑神通,周身百丈以内,飞剑皆可瞬息达到,随着修为再升,这个距离还会增加。 鹿鸣的心神已经沉入到飞剑之内。她初入四步不久,御剑尚未纯熟,本体乃是当下破绽所在,不过有长宁护法,两相互补。 浓雾依然沉寂。对方极有耐心,打定了主意要慢慢消耗长宁和鹿鸣的道力和心神。 长宁倒是完全不惧,他有着一个猎人应有的完美的冷静和耐心。鹿鸣面前的小剑沉浮不定,寒光点点,已经耐不住要出剑杀敌。 浓雾几不可查地鼓动了一下。然而这点动静已经足够被长宁和鹿鸣感知到。 一个人影渐渐浮动出来,踉踉跄跄地逐渐逼进。 长宁皱皱眉头。 这个人影身上几乎没有道力的反应,生命力也薄弱到了极致,但是他前行过程之中不断发出骨节摩擦的咔擦声,显然有着不俗的力量。 不等长宁思考更多,这个人影突然发足疾奔,一步踏碎地面,如同劲弩一般轰杀而至! 长宁前踏数步,身形一矮,剑横在肩头,逆着对方前冲之势拧身一抹,那身影生生凭着自己前冲之力被长宁长剑切开两段,滑倒在地,犁出一道不浅的痕迹。 缓缓退回原地,长宁眉头微微皱起。 刚才交锋看似写意,实际上剑峰划过那人影之时,如同败革一般的手感令得长宁持剑都几乎不稳。 瞬间长宁便下了判断,二步上境甚至三步下境的肉身,没有招式,没有道力,纯靠蛮劲。对于道韵还未大成的长宁二人来讲,是最棘手的敌人。 而且看样子,这只是一具用过既弃的傀儡。 不出所料,浓雾中影影幢幢显出更多踉踉跄跄的人影。 长宁和鹿鸣面色凝重。 悄无声息地运送如此多的傀儡,还一路逼进到距离剑冢如此近的地方,虽然不知对方是何人,但是显然就是为了针对剑冢弟子而来,那今日便是必杀之局。 毫不犹豫地,鹿鸣向天空打出一道剑讯。此时完全不是逞能的时候,能够驱使如此多傀儡,布下另二人毫无只觉便陷入的迷雾,对方绝对不是易与之辈。 然而剑讯只飞起不远,便仿佛撞上了某种墙壁,破碎开来,变成细碎的流光,无力落下。 似乎被这流光刺激到,浓雾之中的人影短暂顿了一顿,然后一齐向着长宁鹿鸣二人扑来! 地面被踏碎的咔擦声不断传来,虽然修为比鹿鸣差一步,长宁却先于鹿鸣开始突击,足尖只在地面轻点一记,便投身到那傀儡群中! 身影翻飞,剑光四射!这些傀儡虽然力大势沉,却完全是以力压人毫无章法,长宁长剑舞开,招招借势而出。傀儡与其说是被击毙,不如说全是自己冲到长宁剑锋之上而死。 长宁辗转腾挪之间已颇有道韵。这种以最小自身消耗换取最大杀伤敌人的打法正是脱胎于剑阁中的一部叫做秋点兵的剑诀,雏形是凡间领兵将领之间流传的长兵谱,被一名踏入修道之途的辛氏大将改良,成了应对群攻的一门杀法。只是这位辛将军踏入修道之途时年岁已暮,于道山之上行走不远便遗憾故去,这门法门的改良也未尽全功。 剑冢收集天下剑诀之时,一位弟子因这门法门其中对自身力量和技艺运用的精妙而将其带回,收在剑阁之内。长宁在剑阁内随意翻阅之时,凑巧看到了这部杀法,感觉到其中豪迈之气扑面而来,铁血之意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令得长宁大为所动,故而认真研读了许久。此刻用出,正是其所。 长宁如同突入敌阵的先锋。身法如风,孤身为军,穿行于敌阵间隙之中,剑光如雷。每每寒光一闪,便必然有一具傀儡颓然倒地。一时间连鹿鸣御剑的杀伐速度,比之长宁的绞杀速度都落于下风。只是这傀儡的数量实在太多,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长宁和鹿鸣二人道力毕竟有限,此处又不比剑冢之中的道力浓郁,当下斩杀效率虽高却势不能久,拖下去必然是两人道力耗尽,落得象被鼠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