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芳阁不愧是岳阳郡最大的青楼。没见识过的人,只有到了这里亲眼目睹一番,才能感受到它那不一般的气派。 五层小楼,占了小半个街区,在周围的饭馆酒肆,杂货米铺中,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悠扬的琴音,婉转的歌喉,还有一些说不上名,但又非常悦耳的器乐声,不断从小楼里飘扬出来。 丝毫没有给人一种低俗淫靡之欲念感,反而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文艺感。 没有老鸨子拉客,也没有姑娘们黏着客人搞暧昧,这和关镇那些花丛高手们所描述的并不一样,可是却让天宸心生好感。 里面有很多开放的阁厅,每个阁厅里都有一两个艺妓,或舞蹈,或弹唱,亦或是其他。 当然,天宸来此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欣赏,他需要从这些全身心放松的客人身上,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不过首先要融入环境,混迹到这些人当中。四下打量了一番,他带着陶琢随便进了一间阁厅,阁厅里高朋满座,他们勉强才找了个座位坐下。 “喂,我们就这样干坐着?”陶琢凑过头来,小声地问。 “人多,别说话,看我的就行。”天宸若无其事地回答。 陶琢见他自有主张,便不再多言,反正只要有他在,动脑子的事情向来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舞台上的姑娘估计也就年方二八的岁数,但是一手弦琴却是弹得不错,至少在她这个年龄那是相当不错的了,看样子没少下过功夫。 天宸对音律也略通一二,毕竟曾经也是贵为太子的人,德智体美应当均衡发展,所以也有特意地练过两年……仙域年。 在他看来,这姑娘的琴是极好的,乐也是不错的,唯独没有心在。 所谓心,就是情感,是弹琴人赋予琴音的生命,没有情感的琴音即使音律再美妙,也只是一件失去灵魂的空壳。想要练到这一层次,天赋和苦功缺一不可。 仙域的乐师们无一不是在此层次之上,达到意蕴之境。天宸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不免眼光就有些高了。 但是,这里是凡间,凡人之寿不过百年,岂能与仙人那悠久之寿元相提并论,所以也不能太过苛求了。 一曲终了,众人纷纷叫好,各种赏钱纷纷献上,还专门有小厮下来接赏的。姑娘面露欣喜之色,便又再度献上一曲。 天宸的注意力主要都在底下的客人身上,通过他们的行为举止,言谈私密来判断找谁搭讪最为合适。 却不想,天宸还没主动找别人,就有人先来搭讪自己了。 “小伙子,看你们的样子是外地来的吧?”旁边一个穿着松散宽袍的中年文士,露出一脸莫名的笑意。 天宸正愁没人搭话,于是便答道:“先生说的没错,我俩乃是外地琴师,四处游历,四海为家,今日才刚到的岳阳郡城。倒不知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中年文士哈哈一笑。 “桂芳阁不同一般的青楼,没有过多粉脂之气,却多了高雅之味,实在是烟花地里的一股清流啊!只有不知情的外来人,在来到桂芳阁后,才会露出诧异之色。怎么样?两位是不是有些失望了?” “失望倒不至于,惊讶却是真的。” 天宸微笑道:“我们二人游历山水名城,为的就是体验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寻找创作乐曲的灵感契机。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岳阳郡城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阁下不妨推荐一二。” “哈哈哈,小伙子,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中年文士笑道:“我虽然来岳阳也没有多久,但是全城上下都给我玩了个遍。哪里值得一去,我可是很有心得体会啊。” “在下二人,洗耳恭听。” “在我看来,岳阳有四绝,对应吃、喝、玩、乐。你们现在就身处其中一绝,乐绝——桂芳阁……” 接下来,那中年文士兴致大起,连美妙的琴音也不去听了,向天宸、陶琢推荐起岳阳郡城的吃喝玩乐的妙处所在。 陶琢听着渐渐有些不耐,天宸似乎很感兴趣一般,和那文士聊得热火朝天。 “先生一席话,似乎已经带着我们游遍了整个岳阳郡城。不过,我未到此地之前,就曾听说过岳阳古城里有座城隍庙,甚是有名,为何没听先生提起过?” 中年文士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城隍庙啊,当然是岳阳郡城的一大特色,毕竟是少有的几座古城和古建筑了。只是个人兴趣的侧重点不同,全顾着向二位介绍我自己偏好的地方了,是我的过失,哈哈哈。” “哪里是先生的过失,在下也很喜欢先生的品味,得空必然是要一一走上一遍的。只不过在下二人初来此地,也有着拜神请愿的想法,所以想要打听一下,这岳阳的城隍庙里的神灵是否灵验?”天宸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朝着自己的目的上引去。 中年文士摇头道:“这个吗,我还真不了解,我到岳阳的这些日子,至今还没去过城隍庙呢。” 天宸心中略显失望,不过依旧不行于色。 虽然桂芳阁是个不一样的烟花地,但是并不代表来到这里的人,都有着那么高的境界和品味。 很显然,这里大多数人都不是这样的人,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的注意力,并不在琴音舞曲之上。而是互相交头接耳,带着色眯眯的眼光对着姑娘们评头论足,窃窃私语。 天宸这边谈得火热,早就吸引了周边不少人的注意,旁边一个大叔适时插嘴道: “来咱们城隍庙就对了,咱们岳阳的城隍爷可不得了,据说在咱们岳阳已经存在上千年了。那可是上能通天,下可入地的无上大神呐!找咱城隍爷许愿,那可是一许一个准……” “你可别瞎吹了你!” 前面一个客人听不下去了,扭头反驳道:“城隍爷有没有那么大能耐我不知道,但是找他许愿那是真的不灵,还不如敦塘的土地公呢!” 一听这话,旁边大叔不高兴了。 “就凭你这个的态度,城隍爷就不可能应你的愿!想要城隍爷帮你,首先要心诚,心诚则灵嘛不是。其次你请的愿要是个好愿,什么是好愿?那就是符合道义礼教的心愿,要不然什么愿望都能实现,那这个世道岂不就乱套了?” 前面那客人也较起了真,“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岂非不懂你说的这些?前些天我家闺女夜夜高烧做恶梦,大夫说看不出我闺女有啥毛病。 情急之下,我特地跑了趟城隍庙,向城隍爷请愿,为我家闺女驱走梦魇,佑她平安。 结果呢,我连去请了三天愿,又是烧香,又是捐钱,我家闺女却依旧那般,不见一丝好转。后来我没招了,带着女儿去了敦塘拜土地公,嘿,第二天就好了! 所以说,咱岳阳城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顶用!” 旁边大叔不服气啊,但如果前面这人说得是事实,那确实能证明城隍的无能。但是他不相信啊,从小就在城隍爷的庇护下长大的老岳阳城人,对城隍爷那是很尊崇,很了解的。 于是他不停地解释说:“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这一定是有原因的,在岳阳郡城生活过的老人,哪个没有受到城隍爷的恩惠?你这样贬低城隍爷,咱老岳阳人都不会同意的!” 这边的争执引来了周围更多人的注意,天宸这会儿却一声不吭,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只有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个话题,他就有可能从这些人的对话中推演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两位老弟,你们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嘛!且听老汉说句公道话。” 不远处一个老头,插进这两人间的争执,好言劝慰道: “老汉是个老岳阳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座古城里。城隍爷却如这位老弟所说,是个善良又强大的神灵。” 老汉摆手阻止了前面那客人忍不住要反驳的话语,接着说道: “但是呢,最近这些日子,城隍庙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城隍爷好像……怎么说呢?就好像不在家了的感觉。” “老人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宸眸光微动,他自然知道城隍去哪儿了,但是依旧不动声色地问。 “老汉的家就在城隍庙的附近,十来天前,老汉突然梦中惊醒,却不明所以,只是隐约记得在醒来前,梦里似乎听到一声惨呼。 老汉开始没当回事,第二天与邻里闲聊,竟然发现大家都有在梦中听到惨呼声,而后就被惊醒。 之后老汉留了心,又去四处打听,很多人都没有发生这个状况,而有此异状者,都住在城隍庙的临近之地。 在此之后,去城隍庙请愿的就好像不怎么灵验了,就像老汉先前说的那样……城隍爷,似乎……不在了!” 前面的客人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微微起了变化。 “哎呀,我想起来了,我家闺女恶梦时总是嘟哝着‘城隍爷爷……城隍爷爷’,所以我一开始才会跑去城隍庙请愿,现在想来,可能真是……” 天宸默然不语。现在看来,有两点可以断定。一是此次华绍烽给的任务必然与城隍一事有关,其次,城隍庙确实发生了变故。而岳阳城隍的话,目前看来应该是可信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那天夜里,城隍庙到底发生了什么?袭击城隍的人又是谁?最重要的是,对方此举的目的何在? 天宸吐出一口浊气,心下琢磨这迷雾重重,不知如何才能拨开云雾,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