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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月下昏黄灯如昼 第一百章 半缘君

缘来苦 水流舟 5439 2024-05-22 14:19
  前路孤难,何时是头。  少年慢行慢走,看着眼前的落霞孤云也不回头,直到走过山青水绿,看到山泉小溪淌淌而流绕山过石,才堪堪停住身躯,望向了远处的那片堪称绚丽的灿烂光景。  “那时,赵真人于那座奇怪桥上回眸一瞥,眼前闪过阑珊景物千万,如今看来,大抵也觉相似。只是此时虽觉似曾相识,但细细看来也有少许的差异。”少年若有所思,低头皱目,看着面前似曾相似而又不识的风景难免有些踌躇难断。  少年一路前行,稍停即过,直到天边的橙黄云彩隐隐变得稍带些许晦暗之时,这才停下脚步,靠在了身后的那块半人齐高的山石之上,想着其中缘由。  山风清凉,遍体生寒。正是初秋的时节,寒风吹在衣裳单薄的少年身上自然会有些许寒意绕体,可身在此间的少年任凭寒风绕体,习习而来。此时不仅不觉手脚生寒,反倒多了些阴凉绕躯,让人只觉甘爽适宜,甚为得体。  少年闭目稍憩,静倚片刻,不知不觉之间已然沉浸梦中,唯有额前的一缕长发随着秋风摇摆起舞。  恬静适然的少年沉浸梦中,却没有发现外界此时有一道闪烁不停的光影悄然来到了少年身后,望着一脸平静的少年情不自禁的生起了两抹笑意。  老人驻足微笑,眼神得意。  “小家伙,一别几月。没想到此时却在梦中相会,看来你我当真有缘。”老人习惯性的从腰间取下一只黄色的酒壶,伸手招了招远方一朵漂浮不定的白云。  白云悠悠,挥之即来。几乎是在老人伸手回探的时候便来到了少年身前,堪堪为他遮住了一缕从而降的刺目金光。  老人呵呵一笑,瞥眼瞧了瞧远处那片白中泛黄的云彩,眼底深处闪过了些许的不屑。  “那时喝了老夫半壶梅子酒,可不能从此不问世间事。往生桥畔的草长莺飞,白云溪涧虽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景。但也不是现在的你能享受的。”老人衣冠整洁,行色从容。几乎是在那缕金色的光芒从天而下之时,老人堪堪抬起的右手便已来到了少年身前,替他挡住了那抹金黄的光亮。  少年迟迟不醒,对面前所生之事一概不知,依旧沉湎于自己的那一小方天地之中。  老头意兴颇好,弯腰取下身后背着的一只破旧书箱垫在身下,自顾自的开始絮叨起了一些家常往事,说着那些年的写意风流。  或是人高岁长,亦或是老人经历繁多,其中滋味一言难以道尽。他不急不忙的取下腰间别着的那只青黄的酒葫芦,悠悠饮下一口酒水继续侃侃而谈,东西俱论。等到明媚的天际变得一片通红,意兴阑珊的老头才悠闲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对着远方天幕跳脚大骂道:“别以为老子奈何不了你。告诉你,他赵青峰既然可以舍弃全身修为,放弃飞升,去为温知良铺开一条直达天庭的大道。我孔学礼又如何不敢。你若是继续咄咄逼人,老子拼着圣贤书不写,也要让你见识见识学礼二字是怎么写的。”  老人跳脚大骂,唾沫星子四处横飞,愠怒的声音不断从老人口中传出,几乎响彻了半边天际。不仅些许唾沫星子喷在了少年的脸上,也喷到了近处的枝头。若不是忽然变得阴云沉沉的天幕绽起雷光阵阵,恐怕谁都不敢相信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原来,这世间除了书面上的道理,还有一些隐藏在天地之中的功夫。  夕阳泛红的天幕之上,万千流云卷动,翻滚起伏。中心处隐隐有风雷大作。不过来回眨眼功夫,甚为晴好的天气已然变得风雷阵阵,云气翻腾。  雷声浩渺,威严如涛。好似九天之上的仙人执锤而击,敲彻万里波涛如故。  “你他娘的别吓我。老头子我虽然修为不达天人,远没到手摘星辰,脚踏白云,扶摇飞升的地步,可撸起袖子抽下你几条大道根基倒觉得颇有把握。”老人眼角飞扬,双目泛光,说道后来,满脸骄横的老人似乎犹觉不解心中郁气,他甚至对着上方层云得意的扬了扬皱起的眉角。  天空之上,陡然又有雷霆游走,电光起伏。临下的老头甚至可见粗壮有如手臂的雷霆从天幕划过,穿云而出,万千雷霆聚于一处,就要对着老人嚣张跋扈的老人当空斩下。  “你还来真的。”老人突然大声叱喝,负后的双手平推上前对着无尽天幕猛然一扯。霎时间,只听见轰隆一声大响,天空陡然泄下无数银光,在一片祥和的彩云之上洒下了无数的斑驳。  老人犹觉不解心中气愤,依旧一边伸手左突右点,一边转动脚步挪腾躲闪,趁着雷霆闪落的些许空隙,使着种种神通道法打了九天仙人几记闷棍。  天色陡然再变。  中心处不过有着些许阴霾的银色天空陡然裂开一大片空隙,道道银色泛紫的雷霆紧随其后而下,铅云满布的天幕霎时间变作了一片紫红。  地上紫红一片,已然分不出哪是少年,哪是雷霆。  老人须发尽张,睁眼叱目。虽然伸手阻下了众多的雷霆直掠,奈何雷霆屡屡直下,好似不绝,如此接连而下,纵使修为快达天仙的老人也不觉有几分吃力起来。他不由得再次平摊开双手,陡然合掌到了一处。  “这世间还有那么多的美酒不曾饮下,还有那么多的风景不曾看过。我孔学礼谨遵圣人教训,如何敢殒身于此,来一次这么惨淡的告别!”胡子一片焦黄的老头翘起嘴角,挺直的身躯往前稍稍弯曲些许,对着一片橘红的天幕再度伸脚轰然踏下,绕雷走电的天幕这才平静下来,不见了方才的威势。  “李知宇,他日武道有成,切莫忘了老夫。”老人洒然一笑,背负着双手傲然的望向了那片黑云收缩的天幕。  “他娘的,老子现在已经被你吊起兴致,这就收手,恐怕都有些意兴阑珊,不如老子御气九天,再陪你玩玩”老头哈哈一笑,毫无风度的撸起了袖管,一脚踩过无数山河风光,直对着九天而来。  少年昏沉倒地,对眼前之事自然不知,只依稀留了个模糊的印象,他睁开有些疲惫的双眸,望着复归原貌的山河风光。  此时,在那片祥和宁静的天幕之上,有一个瞠目大怒的老人正踏在如荷叶大小的白云之上骂骂咧咧,叫嚷着要将天捅破一个窟窿。  河底之下,青丝满面的女子凄厉喊叫,疯疯癫癫,不断叫骂着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然而,被恨意充斥的她只知男人误了她一生,但她又如何知道那个叫刘增辉的男人又何尝不是被她误了一生。  老僧无语观水,坐看潮流起伏。  “佛观一钵水。增辉,你说是老僧的佛法高,还是妖孽的妖法更高。”老僧笑呵呵的转身低头,伸手拿起了那只破烂的木鱼舀了满满一钵水洒在了此时闭目昏沉的和尚脸上。  刘增辉闭目不言,只做沉思状,他思虑良久,终于开口问道:“师父,增辉有一问。”  男人吃力的转过身来,望向了慈眉善目的老僧。  老僧低眉垂目,看着那个与自己甚为亲切的徒弟,不言不语,慈眉依旧,只是等着徒弟发问。  “这世间小大都是不易。有人为情苦,有人为名利苦,有人为吃穿愁,种种色相种种因果。师父你说徒弟执迷不悟,那么这世间执着于小大之欲的人,又是为了什么?他们有的身居庙堂卿相,有的深藏山林,有的人丁兴旺,有的米粟尽空。师父,这尘世种种又当如何?”和尚皱起眉角,颤抖的双手抓住了师父垂下的衣角。  老僧不言不语,而是望向了已化归平静的水面,打量着那一方小小的水面。忽然间,他皱起双眉,轻咦了一声。  “这水底下怎么有人。”  少年久沉水中,虽已醒来,目光所及也是昏沉,如何还顾及的上远处随着水波而来的一袭红衣。  红衣女子长裙摇摆,沿着坑洼遍地的水底渐渐接近了少年。  “嵩儿,别怕,娘来看你了”  女子翘起嘴角,眉目慈和。她敛起衣裙缓缓蹲在少年身旁,伸手摸了摸少年冰冷的脸颊,目光时而清醒时而疑惑。等到少年喉中传出一阵呛水声时,女子这才复作惊恐的后移些许,望着少年进退失据。  “你……”女子惶恐大叫,脚步踉跄而退,等到她又复转原地之时,那件不知何时被女子遗忘的新衣随着水波缠上了女子的发梢眉角。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红衣女子扯过身后的那件新衣,紧紧捂在脸上泪眼模糊,乱了妆容。  ……  王府之中,众人早已熟睡。府邸之内此时除了透窗的红烛,已无其他。可那栋独处幽静的小楼之中,辗转反侧许久的少女依旧没能安然睡下,她看着面前浮动的昏影悠悠,想着一路走过的漫漫长路,突然掀开被角,使劲的拽开了屋门。可印在眼帘之中的除了一望无尽的苍茫黑宇,那个温柔微笑的少年早已不在此间。  ……  老僧望着水面心中存疑,却也不敢妄动下水去一试究竟。毕竟,那个被囚禁在水底三十年怨念都不曾消失的女子着实让他觉得惊慌而匪夷所思。可心中那抹疑虑在心中久久不逝,怅然许久的和尚终于打消了心中压抑得念头,滑向了水底。  “增辉,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方才所问师父也不知当如何回答,师父只知道看到了想做的事情做一次,就是不愧本心。虽然较之那些读书人所说的贤者能勿丧耳差了许多,可毕竟还是做了。”老僧哈哈一笑,一袭僧袍已然沉在了水底。  刘增辉虚合着双眸,暗暗捏紧了五指。  他身体颤抖,甚至有泪水淌淌滑下,可终究不曾转过身来。一如许多年前,那个明媚的女子站在山顶朝他蓦然回首,笑容灿烂依旧的决绝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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