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轻踏,眨眼间便越出十余米。少女马技娴熟,中午横冲直撞之像已不再明显,马儿脚步微微,折转左右,灵动异常。少女马缰轻握,欲再次催马,可时下周围屋宇横竖相错,少女马势不由得略微放缓,回头看去,李知宇却早已不复踪影。少女脑袋轻摇,四下观望,旋即才反应过来,扭转马头,回到了院落。 “好你个李知宇,本姑娘约你纵马赏月,你居然不给本姑娘面子。”少女气呼呼的开口,跳下马来,快步跑入院落。明月高悬,风折柳枝,清凉的晚风拂过,吹起了少女轻摇的裙摆。 屋内,仇如海搬出了一条灰尘满布的桌案,用袖子擦了擦,略带歉意的说道:“老先生勿怪,在下独居日久,故而屋内摆设略显陈旧,还望先生将就一二。”仇如海在案几旁不知从哪拿来了几个杯子,又走入卧室寻来了一包满是灰尘的茶叶,冲了一壶热茶。 少女进的屋来,见热气蒸腾,屋内几人团坐一起,李知宇站在三人外面,添茶倒水,身形穿梭不定。少女快步上前,伸手拉了拉李知宇,脸上浅笑连连。李知宇脸露不烦之色,撇了一眼少女,神色愈发不耐。众人看着这少男少女互相拉扯,只以为二人玩闹戏耍,却也并不在意,只是坐而论道。 少女见李知宇神色不耐,愈发羞恼。心中也是一悦。手下用劲,用力一带,另一只手臂轻转,按在了李知宇百会穴上,李知宇只觉得脑袋昏沉,几欲倒地。 众人只听的扑通一声,李知宇斜斜倒下,心中不明就里,以为李知宇劳累过度所致。只见得少女却浅笑连连,将李知宇轻轻扶起,二人坐在了旁边的一条几案上。灰尘扬起,少女只是扶着李知宇,伸手轻按李知宇人中之上,过不多时李知宇眼眸微开,看着少女浅笑盈盈的脸庞,心中恼怒再也抑制不住,伸手推了少女一把。只觉手下柔若无枝,少女脸色绯红,薄汗沾背。 “你怎敢如此无礼,我,我还未到及笈之年,你居然......”少女羞怒说道,俏脸绯红,转过了脸去。只记得娘说过,士子矢志于书,女子难忘乎情。今日,他,他如此对我,我今后可怎么嫁人。少女微嗔薄怒,脸色愈发羞红。李知宇只见少女似嗔似怒,脸色绯红,心脏砰砰乱跳,所有愤懑瞬间云散烟消。不好意思瞧了瞧眼前俏丽的少女,心中只是道歉。 夫子言君子守礼而知节,我今日如此,却是枉读圣贤书,枉学先生言了,李知宇心中窘迫,却是看着少女的勇气都没有了。此刻还哪有什么愤怒,哪有什么责备。 二人心事各自言表,却是都无法言明。只闻得屋内茶香四溢,热气氤氲。刘负卿三人谈笑正欢,见着李知宇二人具是脸色羞红各站一边,觉得甚是奇怪。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老仆抬头看着那薄怒还羞的少女,心下生疑。还以为小姐这几日游山玩水,放马纵横,伤了身子。少女却头也不抬,只是双手死死捏住衣角,羞红的脸庞快滴下水来。 李知宇袖袍轻拂,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只袖子轻拂,甩了甩身旁的滚滚热浪。袖袍轻拂,清风少许,脸上的热流消散少许,又看了看那脸上一片红晕的少女,不由得又是一阵燥热冲上脸颊,额头汗水微滴。 刘负卿眸子微转,甚是不明,可看二人并不言语,只是觉得两人可能正闹矛盾,心中也不以为意。瞧了瞧仇如海,开口道:“今日天色已晚,我等先投客栈歇息。待得明日,不妨再为先生锻剑如何?”刘负卿转过头来,看了看老者。 老者微微一笑,温言说道:“既然能得金手指轻手锻剑,老朽自是不敢多言,还请先生早些休息,我与小姐明日再来。”老者说完,躬身道谢,瞧着自己小姐,示意离开。少女却只是低着脑袋,并不言语。老仆心下略感好奇,自己小姐平时都是活泼洒脱的性子,此时却如此秀婉,不发一言,与平时大不一样,心中不禁略微担心。少女过了良久才轻轻起身,往外走去,老者见此,疾步上前,随后而走。二人正待出门,少女身形略止,转过身说道:“李知宇,记住,本姑娘叫赵晴柔。” 李知宇轻轻颔首,心中默念赵晴柔三字,晴柔,莫不是树阴照水爱晴柔的晴柔,这名字却是极好,只是与少女秉性不大相似。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屋门,李知宇心下只是默默念着少女名字。过得良久,李知宇羞涩一笑,又细细闻了闻手上残留的余香。 刘负卿和仇如海走出屋门,瞧了瞧独自发呆的李知宇,笑道:“这是为何?莫不是被那小姑娘一下打得痴呆了。”李知宇闻言脸色羞红,快步走去。 “痴呆,痴呆,呆不知道,痴到是真的痴了。”李知宇喃喃自语,走出屋来,清凉的晚风吹起了额前长发,稍稍减了内心的火热。 此刻,月色朦胧,道道清辉洒下窗台,木叶簌簌,偶闻犬吠。 待几人出的深巷,刘负卿瞧了瞧仇如海,见他并无离去之意,只以为仇如海要效仿古人千里送别,心下热流滚滚。笑道:“如海,不用多送,我和知宇自投客店。”仇如海眼睛一瞪,说道:“你他娘的笑话老子。我那地去哪休息,你又不是没看到。 刘负卿又说道:“无处安眠,那你以前又是睡哪?难道天天烟花巷陌,朝歌晚酒不成。”刘负卿面部轻抬,瞧了瞧了仇如海身上壮实的肌肉。仇如海老脸一红,说道:“老子天天朝歌晚酒,也比你他娘的带着个私生子好”.......二人揶揄笑骂,李知宇只是轻轻垂首,又细细闻了闻手上余香,脸色更是滚烫。 三人一起向着梅屏县东门走去,只见得东门内首,街道灯笼轻摇,处处亮堂,如同白昼。李知宇三人只是左右细看,玩耍赏景,目不暇接。过不多时,只见得街道旁,有一处屋宇偶结连彩,点点光亮明灭难见。大部处于黑暗之中,偶有屋檐敞露于外,不细细看来,生人却是难以发现。 李知宇心下微奇,大抵开铺售货者,无不是大张奇彩,以斑驳夺目为主。可这家客店却是不然,平平无奇 ,若不是得刘负卿二人带领,他就算路过也不会注意太多。 “这店,开了也有十余年了吧。”刘负卿神色唏嘘,轻声说道。仇如海怔怔望着铺字上手雕着的一行小字,却是不语。凝望良久,才沉沉叹息一声,轻轻推开店铺大门,只见微光飘渺,屋内偶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李知宇一脚迈过门槛,心中也只是惊奇。虽然与师父隐于山林之中,年月长久,但山村虽然偏僻,却也少见如此黯淡光景。黑夜沉沉,寻常百姓熄灯休息在所难免,或有宵禁亦属当然。可如今两国修好,虽有宵禁,却也只是国逢大事,那这店铺所在之处偏僻不说,还装潢如此,却是有些奇怪了。 柜台下,一黑衣老仆沉沉的睡着,柜台上灯烛摇晃,火光明灭不定。屋外偶有清风钻过门角漏隙,这烛光却是愈发飘渺不定,屋内也是渐渐晦暗不明。 刘负卿当先而行,缓缓踱步到柜台旁边,瞧了一眼那鼾声震天的老仆,心中涌起一阵热流。 “这老鬼,睡的可沉。”刘负卿呢喃道。伸手敲了敲柜台,叮咚作响,过不多时只听的老者哈欠连天说道。 “谁啊?这大晚上的扰人清梦。我老人家一把年纪睡着可是不易。”老头伸手揉了揉眼睛,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借着眼前微亮的灯光打量着三人。 老者浑浊的眼睛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瞧了一遍又一遍,大致看了三四次,老者才颤声道:“负卿”刘负卿微微点头,伸手拿起蜡烛,倒掉了蜡烛里面的蜡泪。有诗曰:蜡炬成灰泪始干,可这泪干了不打紧,最要紧的蜡痕却是难消。 随着刘负卿倒掉蜡泪,屋里瞬间明亮许多。李知宇瞪大眼睛细细瞧着屋里的装潢器皿。屋内用具具有,比之外面的华贵器皿虽然不足,但放在这院巷深处,却是恰恰有余。李知宇脚步挪动,只顾看着屋内陈设,眼前渐黑,却是走到后堂去了。 李知宇心下微慌,自己虽为客。有道是客随主便,可这家客店屋内装潢与外界不甚相同,显然店主不是易予之辈。若是店主自是清高那道还好,就算他对我白眼相加,于我却也是无碍。若店主性情乖僻,那倒是极为不妙。李知宇静静止住脚步,身形转过,正欲退出,只听的前面似有吟诵声幽幽而来。 李知宇本欲出去,一听得这吟诵声,心下又觉好奇,想回首去看,又怕打扰主人雅兴;想调转脚步出得后堂,心下却也不甘。若在这月明风清夜与贤士论经讲道,难道不是人生一大幸事?李知宇天人交战。良久才下定决心,迈步而入。 出的前厅,眼前却是明亮宽敞了许多。天上明月高悬,借着这月光,李知宇往那诵读声音传出处细细望去。无奈,后院修竹林立,极目而望,只有层层倒影。当此时,又有吟诵声音传出,李知宇由于离得近了些许,却听明白了其中一句。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李知宇心下大奇,听闻声音纤细绵长断定不是男子声音。可当此良月夜,却不知这女子为何如此苦恼。以往所读诗书都是望月怀远,思念故乡亲友之作,就算偶有闻德男女心事,却也极少。本朝开国之时,太祖黄帝便喜大开大合,气象奔流之作,对于这些哀哀怨怨诗书却是不大欢喜。故而世子写作留书,多是悲慷豪迈之作,这些你哀我怨诗书虽有,也只是士子给心仪姑娘私下所寄,却也上不得台面。这女子暗自沉吟,莫非是思念情郎。 李知宇心下想着,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略带娇嗔的少女,心中一阵甜蜜。心想,若是被她这么欺负一辈子,却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