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半个多小时,韩月与许薇就到了林氏娱乐公司附近。 现在是中午一点过,雨后的太阳火热毒辣,蒸气腾腾,白光分外刺眼,林立的高楼大厦,各类装饰玻璃粼光闪闪。 林氏娱乐公司,是在一栋很豪华的大厦里,这座大厦名为林氏大厦。 赤白的阳光下,两个女子没有撑伞,仅带着鸭舌冒,脖子上白皙的皮肤都泛着光泽,两人都穿着白衣衫配牛仔裤,窈窕的身形引得路人侧目。 韩月站在林氏大厦对面的马路上,正等着红绿灯,目光落在那大厦上不由有些出神。 茫然不知所措,心里七上八下忐忑难安。 心脏乱跳平静不下来,被许薇拉着的手,都在微颤,手心已经开始冒冷汗。 她在想,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在找她和她妈呢? 可如果不是那个人,这世界还有谁记得有对名叫杨伊落韩四月的母女? 记得童年时,她问她妈妈,妈妈妈妈,我爸爸呢?隔壁那个胖哥哥都有爸爸。 她妈妈会温和笑着,却又像落寞得那时她看不懂的想哭。 妈妈说,‘你爸爸去了很远地的地方给宝贝挣钱了,四月要乖乖的,等爸爸回来就能看到一个乖乖的宝贝。’ ‘嗯嗯!四月会乖乖的’,她认真点头,幻想着爸爸哪天回来会像其他小孩子的爸爸一样,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会给她买玩具买好吃的,那时候她三岁多。 四岁时,‘妈妈,我爸爸呢?怎么还不回来?四月这么乖,隔壁那个胖哥哥欺负我我都从来不哭,他怎么还不回来。’ 这次,她说着这句话时是哭着的,第一次因为没有爸爸哭了,隔壁那个胖哥哥抢她的东西还骂她是野种,她好想要一个能保护她保护她妈妈的爸爸。 她妈妈这次也哭了,哭得她小脸一懵,而后哭得更凶扑在妈妈怀里。 五岁,这一年,是她最敏感的一年,也很不懂事。很多次,她还对她妈妈吼,妈妈你骗人,我根本没有爸爸,没有爸爸。每次她妈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在颤就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样。要过好片刻才会像以往那样哄着她,可是已经哄不住了。 六岁,她能看懂更多东西,已经变得沉默寡言闷闷不乐,她不再问她妈妈爸爸去哪儿了,因为她妈妈也会很伤心也会哭,那时,她妈妈不会当着她哭,但会躲着偷偷地落泪。 她知道,她爸爸不会回来了。 那时旁边有个对她很好的老爷爷,那老爷爷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经常欺负她的那个胖哥哥,哭得稀里哗啦。 她很茫然,那个胖哥哥给她说他爷爷死了。 她问死了是什么意思。 胖哥哥什么也没说,哭着跑开了。 她回去问妈妈,妈妈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反正就是怎么也不告诉她。 那天下午,她再遇到胖哥哥,说想见秦爷爷。 秦爷爷对她真的好,经常给她好吃的,还抱过她。 胖哥哥再次说死了。 她又问,死了是什么意思。 死了就是永远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胖哥哥给出了解释。 只是,她还是不太懂死了什么意思。 但懂了永远不会回来,再也见不到了是什么意思。 懂了,也哭了,哭得很惨,上气不接下气,泪水不管怎么擦也擦不干。 秦爷爷,是除了她妈妈之外对她最好的人,永远也见不到了吗? 那她爸爸呢?也是死了吗? 肯定是。 她这么乖,妈妈那么漂亮,她爸爸怎么可能不要她们。 哭着跑回家,她问妈妈,爸爸是不是死了。 许久,她妈妈长叹了口气,四月,你要永远记住,你爸爸是爱你的。 那一晚,妈妈给她讲了许多爸爸妈妈之间的故事,还给她将她出生之前她爸爸是如何如何盼望。 妈妈说,她爸爸是天上最亮的星星,一直会看着她。 那天过后,她再也没问过爸爸的事,只默默记住爸爸妈妈之间的故事,只夜里寻找天上最亮的星。 漫天星空,与一扇破窗户,就是她的童年,也是不知多少次的梦中场景。 …… 这么多年,爸爸死了,这四个字在脑海里从来没磨灭过,好似深深印在了灵魂里。 如果突然出现,那又算什么? 抛妻弃子吗? 她记得太多次,当只有靠比别人更狠更不怕疼更凶残来保护自己时,多么渴望像其他人一样,有人呵护。 她深深体会过风里雨里,独自舔舐伤口的感受,那是孤独悲凉无助再到麻木。 一次次的受伤,她成长到了现在。 微风吹过,帽沿阴影下的眼睛湿了。 而后很快,冰凉的气质散发出来,如夏日行走的冰窖。 红灯灭绿灯亮起,行人陆陆续续过马路。 许薇注意到韩月不对劲,刚刚手颤了一下,如今没颤了,但上面还有湿迹,那是汗。 她在紧张? 而且,此刻她都感觉到周边气息一阵冰凉。 侧目,那双好看的眸子,正泛着些许泪光。 “月月,绿灯了。”已经绿灯了,好友正出着神还一动不动,刚刚一起等绿灯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你还好吧?”她又问。 “没事。”韩月撇过头,眼眸垂下,“沙子进眼睛了,走吧,我们过去。” 许薇心头突然升起一种疼痛怜惜感,心头柔软之处好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眼眶不禁红了红,她不知道韩月心头到底藏了多少事,她从来不谈论自己的过去,无意中她所知道的,也就冰山一角。 刚刚那个,才是真正的韩月么?她想到了什么? 她与韩月认识,是在三年前偶然的情况下,她那会儿是法律学大一的学生,而她,是路上发传单的皮肤黝黑小妹妹,毒辣的太阳,将这个小妹妹晒晕了,她送她去医院,才知道这个小妹妹是营养不良又没吃早饭饿晕的,那个时间点是中午两点过,在外做事的人,两点过还没吃早饭,真让她奇怪了,韩月醒来,看她的眼神,她当时没办法形容,若真形容,就好似一只怕生的流浪狗,看到人充满了戒备,得知是她送她到的医院,眼神才柔和下来,充满感激。 她当时问了她许多问题,她都摇头不回答。 于是,她感觉到,这个姑娘可能有常人没有的困境,后来她开始有意无意帮她,她们成了朋友。 三年多,她对她最大的印象就是,这个姑娘对人对事的戒备心很重,第二印象就是自己当初的无意之举是捡到了宝,这是个特别聪明的才女,她毕业后的前途,可就是靠她。 如今,这个女孩一身的清冷将自己包裹得更严实,除了她恐怕也没什么人接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