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春分已过,这天也是逐渐变得昼长夜短了,只是这一日的白天却还是转眼而过,陈益只觉的眨眼的功夫,天便已经暗了下来。这李丹阳与那陈益师徒俩在那柳轻舟的邀请之下,与柳轻舟父子两人一同用过了晚饭,柳轻舟为官清廉,唯一生出的那点儿贪墨心思还尽数给用道的那几方贡茶之上,仅凭着那点点儿俸禄,府里也没什么多余的钱财,更何况今日里又生出了这等祸事,请来捉鬼的道士和尚的,又都把性命留在了此地,柳轻舟自然也是要给他们贴补上一些个钱财,管他厚不厚的,最起码先给他藏了不是! 也是因此,今夜的这些个菜肴实在算不得丰盛,只怕比起这扬城里的一般人家还要差上几分的,最显眼的也就是那一盘龙井虾仁,剩下的,也就是寻常人家饭桌儿上的那些了。府里的那些个下人都已经被柳轻舟给遣散了,这顿饭竟然是那柳轻舟亲自下的厨,儒家向来讲“君子远庖厨”,哪里想的到这柳轻舟的手艺还算不错,向来应该也是浸淫此道多年了。 吃过了晚饭,这李丹阳便也是开口,让那父子两人先行回到各自的房间了去休息了,自己却带着身边的陈益,来到了这柳府的后院里,等待着那传言中的鬼魅现身。 说实话,虽说这陈益随着李丹阳在这凡俗里游历了十几年,却也是不曾见过鬼魅是个什么模样,对那些个鬼魅的印象也都是从那些个说书先生的嘴里听来的,只是游历的地方多了,不一样的说书先生,嘴里的鬼魅模样自然也是不一样的,有的说那些个鬼魅生的唇红齿白,好似那些个十七八的妙龄少女一般,让人可怜又可爱;有的却说那些个鬼魅,不论男女,都生的青面獠牙,甚是吓人;更有甚者,说那些个鬼魅没有身子,只是头颅,那头颅向下,便只是一团黑雾。如此,这陈益心中难免生出来疑惑,也曾开口问过那李丹阳,只是那李丹阳却也不曾开口解释,只是说日后见着,便也就知晓了,他这般说的不清不楚的,让陈益觉得他也是不曾见到过的。 这柳府的后院也谈不上荒凉,只是也不想那些个大户人家那般不是花坛便是假山的,不曾有些花花草草,只是简简单单的种了一些个瓜果蔬菜的,只是这刚到了春天,哪里有什么菜苗,更多的还是那些个丛生的杂草。 只不过想来也是了,这柳轻舟前几日便已经将府中的下人遣散,也没什么人打理着菜园子,又赶上这春风四起的时候,那些个杂草自然也是抓住了此等时机,使劲儿的疯长,也是这几天儿的功夫,那些个杂草生的浓密的地方,已经是没过了人的膝盖了。除却那菜园子,这后院便只剩下了一处井了,那井四周还设下了井栏,想来也是怕这夜黑时有人失足落入井中吧,据说那鬼魅现身时,便是坐在这井栏之上的。 来到了这后院儿,二人也不曾见着那所谓的鬼魅,便也只是在此处等着。没一会儿,这天便已经是黑透了,只剩下了那空中一轮皎月,此时并非月中,故此,那月亮也是不曾圆润。月亮虽然亮,却还是不曾掩住它身旁的那几颗星星,闪烁着光芒。陈益见着此时无事,那目光便也是投到了天上去,看着那空中的星月出神,想着如此月朗星明的时候,那些个鬼魅也不会在这时出来吧,否则,着实没了那些个瘆人的氛围。 便在那陈益如此想着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卷来一阵阴风,阴风吹过,那井栏之上便也是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自然也是看不清她究竟生的是个什么模样。陈益自然也是记得那柳轻舟的言语,知晓了这女子的身份,想来便也是这柳府中的鬼魅了。如此想着,这陈益又一次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夜空,朗月,明星依然高高的悬在头顶,空中也不曾有着一片黑云掩盖,再看看那井栏上的鬼魅,嘿,也不是那般瘆人嘛! 便是在陈益出神的时候,那端坐在井栏上的鬼魅却也是开口了,“看来那柳轻舟还是不曾死心,此番又要搭上几条无辜的性命了,这样也好,吸食了尔等身上的阳气,我也好对付他柳轻舟身上的那一股子浩然气。”说着,手上自然也是不曾闲着,轻轻摆弄着脸旁的那几缕凌乱的长发,仔细看去,那十指纤纤,也不想那些个说书先生所说的那般,枯瘦如骨,留着长长的指甲,反而干净的很。 “不知姑娘与那柳大人有何仇怨,竟然行此等险恶之事?”说话的自然是那李丹阳。 “每一个来这儿的和尚道士的,总是要问这一套,当真是好烦。看着你俩的装束,既不像和尚也不像道士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都要变成死人了。”那女子说罢,长发扬起,猛然刺向了那边的李丹阳和陈益两人,那发丝裹挟这风声,呼啸而至,两人急忙闪过,却只见那发丝去势不减,直直的插在了地面上,好像是一根根的钢针一般。 “咦?比起先前的那些个骗子,你两人倒也是有些本事!”说话的自然还是那女子,见着一击不中,接着那女子又是仰头,那发丝收回。便也是这点儿的功夫,那长发也是尽数收回到了身后。 “姑娘过奖啦,只是此番姑娘伤及无辜,只怕终究也是逃不过这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啊。”李丹阳再次开口,语气里却是多少的有着一些个无奈,“若是姑娘能够尽早收手,说不定还能入那轮回,来世还有人身。” “哼,哪里管的了什么来世,你等只管纳命来!”那女子厉叫一声,接着那些个发丝飞舞,飘扬在她身后,此刻她也是露出了那面容,生的也是有几分清丽,只是此刻那面上狰狞,只是让人觉得可怕。 “唉,既然如此,便也怪不得我师徒二人了。”说着,那李丹阳对这那名女子做过一揖,接着便又转身看着身后的陈益说道:“徒儿,你且只管出手吧。”话音落下,这李丹阳的身子也是飘然而起,后退了约莫十几步的距离,这才稳稳的落下。 那女子见状,也是嗤笑一声,身子离开了那边的井栏,凭空飘起,白衣飘扬,黑发四散,张牙舞爪,此番倒也是有了几分那些个说书人口中厉鬼的模样,“小兄弟,看来是你师父心生怯意了,害怕的都躲到了后头,只怕也是为了带回逃走的时候方便一些,只是可惜了你哟,要挡在前头丢掉了性命。” 那边的陈益见着这女子如此模样,不自禁的抬头望了一眼顶上的夜空,果然,不知何时,也不知是从哪里窜出的一片乌云将那原本明亮的星月尽数挡住,一片漆黑!耳畔也是传来了阵阵阴风,倒也是有点儿瘆人的意思,此番总算是长了见识,瞧得了这鬼魅生的是如何模样。又听见自己师尊的话语,这陈益自然也是不敢怠慢,手腕翻转,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取出的一柄长刀,刀背厚重,看那样式,应该是那斩马长刀了。也不再理会那空中掩住星月的乌云,更不再留意耳畔的阴风,单手持刀,不曾言语,迎着那女鬼便也是一步踏出。 ...... 纤弱女子,井栏上兀自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