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众人听到女子的话,莫名一愣,随后便心有忐忑,为易寒担忧起来。 “前辈……这是何意?”易寒原本欣喜于少女师傅的出现,可如今却满是错愕。女子瞬杀碧灵蟾,面对如此莫测之人,他不敢造次,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外界传闻,两月前有少年进入到了御虚道殒殿中,而殿中有一支被传为遗宝的笛子……”女子面无表情,话未言尽,看向了易寒手中,“看来所言非虚,当日我幻灵宫因故未往,可此次夕阴林倒是不虚此行。” “前辈,这笛子……是我受人之托……”听明白了女子话中的意思,易寒心中一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把笛子交予我,你们可安然离去。”易寒话还没说完,便被女子冷声打断。 “师傅……”听着两人的对话,白衣少女察觉出了不对,低声开口,露出央求之意。易寒几人之前救了他,若以怨报德,反倒是有些不知恩义。可女子并不理睬她,顿时让白衣少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前辈,我九黎族族长以及几位族公就在附近,能否……”众人都听出了女子话中的威胁之意,正惴惴不安时,庚朝欲言又止地开口。 “聒噪!”女子原本目瞭他处,可随着庚朝开口,倏然将目光投向了他。 霎时,庚朝全身犹坠冰窖,不敢再言。 “哼,你们那几位族中长辈正被数只风狸所缠,能否自保还不一定呢。”女子似不想多言,语罢,衣袂轻翻,易寒只觉双臂一紧,宛同被束缚一般,瞬间不能动弹。同时离音笛上顿生一股猛力,从他手中挣脱,缓缓向女子飘去。 看着离音笛向女子张开的手掌渐渐浮去,易寒面色苍白。对方完全不在乎庚朝的提醒,而且从女子的话中,他听出伏幽族长等人似乎还陷入了某种危情,心中顿生一股无力之感。面对女子的强势,他只能默认这一种结果。因为这支笛子牵扯到的,不止只他一人,还有身旁的九黎族人。 “忆清宫主,强取我九黎后辈之物,岂不惹人贻笑?” 突然,一只枯瘦嶙峋的手掌凭空出现,伴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半途将离音笛截下,与此同时,易寒的手臂也恢复了自由。 “族长!”庚朝一众看清来人,露出惊喜。 未过多时,一片噪声自不远处响起,四位族公也率几十名族人赶来。众人身上尚未干涸的斑斑血迹,说明了他们刚刚脱战不久。 “不日前,九黎族还示出要寻此子的檄文,怎么此时,他又成了你九黎族的后辈?”看到伏幽一众突然出现,忆清有些意外,不过对于离音笛被截下倒是并未露出不悦,反而面带讥色反问。 “九黎族确实在寻一个少年,但却不是他,”语半,伏幽扭头看了一眼易寒,露出笑意,继续道,“易寒,一直是我九黎族人。” 易寒听到这些话,心中再次噙起感动。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左手,应着伏幽的话,在掌中凝了一团密匝的雷弧。 伏幽看着易寒手中的雷光,先是一愣,但随后眼底便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忆清盯着闪动的雷弧,目中始终平静,她虽然不知道易寒为何会九黎术法,但却明白伏幽多半是在扯谎,因为此时被伏幽握在手中的离音笛就是最好的凭证。 可当下伏幽如此开口,她却无法去回驳。冷哼嗤笑了一声后,便准备离去,而在其转身的刹那,不经意间看到了跟随伏幽的几名族人手中,拎着几只已成死物的风狸,双目骤然一缩。 “这七只风狸修为不弱,竟被他们全杀了。”心中默念了一声,踱步便向远处走去,那名少女也跟了上去。 “忆清宫主,你擅入东荒,对我族中子弟出手,如此轻巧便打算走了吗?”伏幽蓦地开口,带有声威,让未踏出几步的女子突然顿足。 “不然呢?若不是这几个毛头小子救过婵儿,你还认为能见得到他们吗?”女子淡淡扭头瞥目,看向伏幽,丝毫不惧伏幽话中地恫吓。只是目中的神色,仿佛出现了那么一刹那的幽愫,不免让众人有些错愕。 迎着女子的目光,伏幽的面皮好像若有若无地抽动了几下,杵在原地却一声不吭起来。 “那只赤金猊苏醒了,劝你们莫再深入,我们走。”瞧得这一番情形,女子似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唤了声白衣少女,向远处走去。 伏幽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没能开口。 “你们几人,为何擅自离族!”四周寂静,待女子二人渐渐远去后,伏幽却倏然回头,冲庚朝几人厉声喝道。 易寒八人吓了一跳,畏首地看向对方,伏幽的声音来得突然,可在此时对他们发火,怎么感觉都有一份欲盖自己之前窘态之意。对此他们可不敢道明,只能上前说明跟随而来的原委。 几近傍晚,九黎族众人围坐,并没有篝火点燃,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易寒,你的笛子。”伏幽笑吟吟地将离音笛递了给易寒。 “谢谢族长。”易寒站起,抱拳作揖。他知道外人对离音笛都存有觊觎,可伏幽却无贪墨之心。玉笛失而复得,他的心中充满激动。 不单单如此,还因他的九黎族人身份得到了认可。 他们偷入夕阴林的八人中,除了灵均与韩飞被几位族人带走疗伤,只余下了他们六人围簇。就在易寒准备吐纳养息时,耳畔突然传来一段悄语,而待他细细听完后,惊地张大了嘴巴。 说话的是水泽部的两名族人,他们讨论的,正是今日幻灵宫宫主对伏幽族长带有异样嗔怒的一幕。 易寒当时对此也充满了好奇,但却没想到,伏幽族长与幻灵宫宫主,这外形看去极不相配的二人,竟是总角之时的竹马之交。二人分属两个宗门,经年后,伏幽被立为九黎族长,为了族中着想,他狠心割袖,便断了与忆清宫主的关系,不再往来。 “依此说来,那忆清宫主也应……百岁有余了吧……”易寒心中暗道,一阵咂舌,同时,也对伏幽能为一族而作出如此牺牲感到钦佩。 应是怕被族长和几位族公发现,又说了寥寥几句,水泽部的二人便缄起了口。 忽然,一点光亮蓦地出现在渐渐昏暗的林中,易寒扭头看去,只见一名额前悬着玉珠的中年男子,正盯着在指尖跳动的萤光出神。伏幽族长和几位族公守在其身侧,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在这一刻,族人们好像都止住了呼吸,空气中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男子着衣与九黎族人有很大的不同,可之前易寒在人群中却并未注意到此人的存在。心生好奇,易寒也跟着他人收敛声息,静静观望起来。 “沟壑源头已近,待天明后不消半日即可行至。只是……灵衍所示,我等将逢大凶!”过了有片刻功夫,男子开口,只是眉头紧锁着,又道,“依此继续衍推,变数无解,十死……无生。” 中年男子话罢,众族人都是一惊,开始不断地传出窃窃私语声,到最后,竟是愈加高涨起来。 “卜筮既出,则定数已定。”像是思忖了良久,伏幽佝偻着身躯站了起来,“这道裂痕出现在东荒,为了我九黎族的危殆,纵是必死之局,也要前往查出实情!” 伏幽声音低沉,但却铿锵有力。在这不足百数的族人听来,都激起了心中一份视死如归的豪情。迎着伏幽环视的目光,每一名族人都露出了坚定,他们九黎族人,不畏死…… 夜幕沉降,几缕月色星光投下。 易寒端坐原地,思绪良多。伏幽曾让易寒离开,回到族中,不过却被他拒绝。自泯界山异变,到离开的这段时日,他几经生死,对于将要面对的境况,他丝毫不惧。除此之外,唯一让他感到惊异的,则是那名会术数推衍的中年男子的身份。 “术士……” 易寒默道,这是他从一名族人口中知晓。听到字眼,易寒顿时生出了一种熟悉之感,倏然想起在天漠之上,他似乎听乌默提及过。 术士可卜四时天象,筮庶人天命,布五行列阵。虽然每个宗族内都有术士,可实力真正能与这个身份相符的,在这片天地中只有寥寥几人,而九黎族中的男子,正是这几人中的一个。 “只是不知这术数推衍是否真有那般玄妙可信……”易寒止住了思绪,渐渐入静。 曙光像一把利剑,将夜幕的昏暗一劈而开。 破晓时分。 行军的蹄踏声渐渐在林中响起,众人沿着愈加宽阔的裂痕,缓缓向前行进着。随着深入,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也越显触目惊心,嶙峋的怪石在壑壁突起,也有大片的埃土从裂缝边缘坍塌坠落。 一路上,众人走的战战兢兢。伏幽与四位族公表情凝重,不断留意着四周。 “离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突然,一道雄浑的响声在林中开始回荡,惊起一处处鸟禽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