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深拿着“演出”的费用满意地走出内场,同时还谢绝了下一场厮杀的邀请。 在他看来,钱不在多,够用就行,何必为了钱财去“抛头露面”? 他竟一点也没觉得竞技场危险! 许云深瞥到了被抬在担架上送去治疗的撕裂者,对场方嘱咐了一下:“随便治治,死不了的话就送到我那边就好,你们知道我地址的。”说到最后一句还冷冷看了眼一直微笑着的负责人。 负责人心领神会,一抬下巴,比了个手势,下人就再拿了一袋银子上来,许云深这才眉开眼笑。 钱这东西,多了也不会介意的嘛!许云深掂量掂量装银子与银票的袋子,摸摸脑袋。 他走后面溜回武子监,发现众人还没回来。多半是在正门等自己,他耸耸肩。银子都放在自己房间里,留了张字条示意钱由玉中歌保管,要取用时他会说。同时还从里面拿了几两银子放在明房间的桌子上,以示最近认真念书的奖励。 年轻的许云深仍未知道那么多男人藏私房钱的用意。 他踏出门口,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遇到的“高人”的指示。那高人自然是洛一白假扮的,而指示是…… 许云深犹豫了下,回到房间内把银票拿了出来,银子却放回了原地。 接着神色有点向往地朝天心湖大步而去。 去天心湖作甚?自然是画舫。 “这位公子,这,我们还没营业呢,您等到天黑之后再来,告罪了。”许云深寻了半天路,连问带找的,终于找到了画舫群,然后随便瞄了一个便进去,却是被路过门口的侍女拦住了。 许云深摸摸脑袋,尴尬地笑了下,连说着“自然自然”便向外走去。 现在是下午,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与平静的天心湖整个连成一片,简言之,春水共长天一色。由于注重保护,天心湖的湖水常年呈蓝色,从上方看下,日光照耀下,如一块通透的蓝宝石。偶有小船画舫划过,更添一丝宁静气氛。 许云深想起前段时间带明来这捉鱼。 这里的鱼与别处不同,虽是鱼肉,但是却有滑*嫩鸡肉的口感。同时又有天心湖独自熏陶出的特殊香气。他们烤的时候,只需加上盐,鱼皮便缓缓地化入鱼肉,自带提味功效。烤制完毕,整条鱼竟是白了起来。腾腾的冒着热气咬上一口,满嘴的香气和满足感就油然而生了。 虽然这鱼独特,好吃,但是有一个缺点,就是离了天心湖,活不过一刻钟。若用盐腌制或者晒成鱼干,则泯然众鱼,毫无特色。因此天心湖除画舫群外,酒楼也是不少。 许云深上了岸,沿着湖边走了一段路,直到左右无人,天地一片苍茫之后才停下。 他离岸远了点,找了下,拔了根支翠绿的竹子,用手掰了块岩石。然后把略微锋利的石块打磨了下,坐在被他掰开的岩石上,开始削起竹子来。竹屑洒到草地上,看不出痕迹。 片刻他拿起削好的竹竿量了下,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把衣服鞋袜脱掉,只穿了一条裤衩。 裤衩是开国时建立的格物院发明的。格物院招募天下有格物之心的人士,不仅限于文道的格物境。至今为止,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格物院悄然着,缓缓地改变着世界。 若是许云深想要抓许多鱼,他大可在湖里用蛮力朝岸上掀起狂澜,不管是鱼虾,还是活的死的,尽皆被掀到岸上。不过那样却是失了艰辛劳动然后得到满足的喜悦之感。 然而,艰辛是和许云深沾不到边的。 天心湖是由浅及深的,靠岸处水深最多只有一米五,在离湖的十米处才开始陡然加深,因此船只起码停靠在离湖岸十几米的地方。 许云深在这个浅水带游弋,像巡视领土的士兵。 猛然看到五米外有一条较大的鱼,他神色不变,眼睛微微眯起,右手举高。 瞄准之后。 转腰,后撤步,全身发力,竹竿嗖的一下消失了。 鱼前上方的水面猛然泛起一阵波澜,然后鱼的身形一顿,一个大洞便出现在了它身上,无色的血液便弥漫开。竹竿飞速插入泥土,直接出现了一个小洞,不知深入了多少。 只见许云深还保持着右手前伸的发力动作,身下的水因为后撤步带起的土一片浑浊。 然后他嘶了一声,轻轻道:“扭到腰了。” 能够伤到许云深的只有他自己。 …… 时间很快来到次日,这天是四月十六,是大唐的夏日祭典周的开始。 大唐建国重军事,近些年蛮族渐渐平静,文政便被抬了上来,因此文子监一片盛况。不过祖训是历代皇帝恪尽遵守的。夏日祭典便是其中之一。 夏日祭典为每年芒种前一周,意在为苍生祈福,同时也是大唐一年二度的娱乐日子之一——另一个叫过年。 祭典的第一天,皇帝早上四点(这是现今圣上登基以来,格物院提出的划分时日的新概念,一天为二十四时,同时原来的地支分时日也保留)便要起来。皇帝从着装到行为举止,都要合乎《礼制》。众官员在前一日就已经到达京城,这天早上要在五点前到达皇宫门口,由专人带领到达皇宫中央的天坛。 然后由皇帝率领百官进行祭祀,先是以牲畜祭祀天神,念《天祭》以求今年风调雨顺,苍生平安。一番完毕后,大约到了六点。然后众人徒步行至天心湖边的祭坛,以百草供奉地神,念《地祭》以求泽披万民,稻谷丰收。路上自然是戒严的。平头百姓都在家中祭祀先祖,以表尊敬和怀念。 此活动不仅长安,全国都会进行,只是严谨程度的不同。 到了中午再吃顿寒食,祭典的祭祀部分便算是告了尾声。 除了特殊职位外,大唐上下便开始举国欢庆。 文子监内也放了假期,不过只有三日,自然引来新生一片反对。不过监方熟练地说了几句空话,让新生也无可奈何。 许云深在住处憋了半日便忙不迭地约人相聚了。 要他祭祖?他都不知自己父母是谁,否提祖先了。据主持所讲,许云深是他在茅房捡的。小许云深一边哭一边把某种不知名地物体往自己脸上抹。每每听主持提起,许云深都光头上青筋暴起,拼命忍耐,劝解自己。他自然也不知所谓父爱母爱为何物,有何用了。 小小的院子里,聚集了许多人。 许云深,玉中歌,陈语,朱二,公羊珉,明,都坐在石桌边。被许云深强塞烤鱼的边晶畏畏缩缩独自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不知道该做什么,时不时求助地看向许云深。还是明发现了,给他塞了本书让他解解围。边晶朝明露出了个感激的笑,然后埋头看了起来。 武平天与程飞在那调笑,程飞还时不时绷不住冷酷的神色,涨红了脸偷偷掐着口无遮拦的某人,然后一甩短短的头发,找个地方自己呆着了。武平天的旁边还站着赵傲天和曾经差点被他们欺凌的“路人甲”。而公羊珉的猪队友秦开家里有事,回了故乡去。 许云深好奇,问起武平天:“赵傲天和……这位仁兄怎么和你一块来了?” 武平天笑道:“嘿,那天在切磋台上打过以后,傲天他就说要跟定你混了,不过你不是转到文子监了么,就和我一块了。至于他,哈哈哈!他叫贾陆仁,是楚道靖康府贾家的。程飞非要我去给他道歉,一来二去就熟了。哦对了,那天你把我扔下我我就遇到程飞了。”他一边说着,眼睛却是时不时瞥着扭着头的程飞,程飞听闻自己名字,转过头来与武平天视线对上,又慌忙地扭开。 许云深点点头。 只听公羊珉道:“别说这些了,赶紧聊聊玩的。”公羊珉与武平天相视一笑,同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语冷冷道:“这里还有孩子。” 于是一群人视线就转到了在偷偷抠鼻屎的明。 明把伸进鼻子的手指放了下来,藏到身后,小脸左看右看,涨红了点。 按昨日所看《礼制》,这好像是不礼的行为。明心中忐忑。 一群人好像没注意到这个动作。 许云深只是摸摸明的头,道:“没事,他在家里看书。” 明的眼眶顿时也红了。 玉中歌瞪了许云深一眼,赶紧哄道:“我们才不听他的,对不对,小明,从现在我们就放假,走,带你买吃的去。”说着她就抱着眼泪快要掉下来但是又收了一半的明走了。 待到他们走远,陈语却是道:“好了,这下女人孩子都走了,可以说了。” 一群人目瞪口呆。 然后一声“哼”传来,是程飞,见她恨恨地盯着陈语,过了一会,又盯向了许云深。 一定是这个和尚跟这公子说我是男子的。 许云深莫名其妙地又背了一口锅。 武平天“咳”了一声,打破气氛,道:“说到这祭典,就不得不提“花魁游长安”了。 听闻花魁,公羊珉神色一亮,却又暗淡了下来,不过很快又回到了坏坏的笑容。 这只有敏感的沉默少年朱二注意到了。 朱二歪了歪头,轻轻戳了戳公羊珉,见他看了过来,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公羊珉的的嘴唇的弧线更大了,眼睛也眯了起来,深深点点头。 只听武平天继续为没听过的人解释着。 花魁游长安是由天心湖的画舫群推出的祭典节目。 在祭典第二日的夜晚,各个画舫都会推出自己精心培养的姑娘,然后用装饰美丽的船只载着她们。一只只船只依次出发,速度缓慢,约间隔一里。船的构造比较特殊,前部有块宽敞的场地以供姑娘们表演。两侧有道长长的中空夹层,上部露天,若是有在岸上的观众看好这姑娘,便去各个售点购买花蓝,用长长的竹竿放进里面,以示心仪。自然也有在花篮里放银票甚者的,不过都是被各画舫收了,到不了姑娘的手里。自然,放银票扔银子的行为是要被过路人鄙视的。因为哪怕在商人看来,这也是糟践,破坏雅致之事。 长安蛛网型的街道穿插着许多水道,这也是这项活动得以开展的地利。 第二天的白天,许云深去拜访了趟陆君陶,自然是吃了个闭门羹。 他挠挠头,在窗口留了个字条便离去了。 许云深走后,一只纤细玉手便悄悄把纸条……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