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园内厅暖暖地烧起了炭火,徐徐地冒着热气。 一张仕青山的地形图被铺展开,欧阳泽借着烛火的亮光在上面圈圈点点,仔细琢磨,就怕一个疏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沈之屏看着,无奈地摇摇头,拎起茶壶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你都盯着地图看了半天了,眼睛不累吗?喝口水歇歇吧!” 欧阳泽放下笔,舒展了一下筋骨,毫不推脱地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别说,还真是有点累,身子都快僵了…” “不累才怪。”沈之屏笑道,“这两天劳心伤神,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欧阳泽打趣道,“师弟不要尽说我,这几天,你的腿都快跑断了吧?” 这些日子,沈之屏一直带着青松堂弟子在仕青山探查,配合飘云和沉雨等人,暗中解决了不少鸿苑山庄的暗哨,并一直在光瑕寺寻迹,亲手绘制了详细的地形图和守卫分布图,期间,还无意间发现守卫中有大部分是朱落风手下的人。 但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带着这个情况回到青元镇同欧阳泽商议,寻找解决办法,但人手不足,无论如何安排,能做到的只是减少伤亡,而不是全身而退。 况且,这里到处都是清平王府和鸿苑山庄的眼线,外围还有个凌夜宫的存在。此次无论是凌夜宫作乱,还是清平王趁机上位,带给他们的便是灭顶之灾。 “跑断腿倒不重要。”沈之屏苦笑,眉间尽显忧虑之色,“减少死伤才是关键。” “皇帝有压轴大戏即将上演,但主角是谁,我们却一无所知。”在欧阳泽的认知里,李子枫不过是朱邢湛用来控制他们而捏在手里的人质罢了。 欧阳泽不仅一次地怀疑过,若说朱邢湛想捏着人质,万梓誉一人足矣,为何还要将李子枫捏在手里?他真正的用意又是什么? 烛台上的烛火,微微地晃了晃,发出‘噼啪’的响声,似乎烧焦了烛芯。 “夜色已深,师兄还是早些回房间休息吧!苦想也是无用,皇帝既然排了折子戏,我们不如就安静地当个观众,必要时喝彩为其加劲儿。” “也好。”欧阳泽将图纸卷好交给沈之屏保管,“那就不打扰师弟休息了。” “如此甚好。”沈之屏笑吟吟地说道,“我送师兄回房间休息。” 欧阳泽甩了他一眼,“我看师弟是怕我赖这不走吧?” “哎…师兄这话可是说对了,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沈之屏打趣道。 “…………” 二人故作轻松地说笑着回到欧阳泽房间,房间漆黑一片,丝丝凉风从窗缝溜进来,二人顿时警觉,这凉风来的突然,而且,他们明显探查出还有第三人的气息存在,二人对望一眼,一齐拔剑,剑尖直指墙角处的黑影。 强大的剑气下,黑影被震得撞在墙上,倒吸了口凉气,还未等二人发话询问时,黑影便现身,单膝跪地,“在下慕风,有事求见。”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二人的眼眶酸楚发热,不可置信子枫? 特殊情况,李子枫不能像从前一样坦然报出名字,只能用化名与二人见礼。 房间的烛火点燃,洒下昏暗的光,李子枫藏身在屏风后,显现的依旧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就如同暗卫和影卫前来复命时的样子。 听声音,李子枫似乎比之前又憔悴沧桑了许多,看身形也瘦了些。 欧阳泽揉揉酸胀的眼睛,努力地克制着想拉他出来仔细瞧瞧,闲话家常的冲动,但在外人眼中,李子枫还是被关在邢卫府待决的死囚,为防止突发情况,也只能这般偷摸地与人联络,若非方才被许子宁发现,他也不会主动解释什么。 短暂的会面时间,三人一直在用衡山派的暗语和手势交流,期间,提到了欧阳泽一直在研究的地图,李子枫没看地图,却根据欧阳泽所说的地图上的每个重要节点在脑海中勾画出来,并熟记于心。 沈之屏微叹口气,“风雨将至,灾祸如洪水猛兽来势凶猛。” 李子枫只淡淡地说了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沈之屏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有些事并非需要亲力亲为。” “清平王平日里喜好下棋,丢车保帅早已熟谙于心。”欧阳泽继续说道。 “所以看似引人注目的折子戏,不过是鸿苑山庄的独角戏罢了。”李子枫说到这个的时候,还会有些心痛,李子枫在屏风后双膝落地,对欧阳泽和沈之屏的位置深深地磕了个头,“避在角落的人,怕是也要登上戏台面众了。” 欧阳泽和沈之屏微微一怔,听起来像是众所周知的‘死囚’,要发挥他的作用,在背后给逆党以致命一击,但不知为何,他们心底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父师叔放心,弟子心中自有分寸。绝不会再感情用事。” 烛台上的火苗微微地晃动着,李子枫的身形逐渐淡化。欧阳泽快步走到屏风后,但还是晚了一步,屏风后早已没了李子枫的身影。 沈之屏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此,师兄可满意了?” 看到李子枫这般,沈之屏对欧阳泽的怨再次被勾起来,虽然欧阳泽与李子枫之间的误会解除,但欧阳泽还是太过执着过去的仇恨,从而不着声色地一步步把李子枫逼到了这种局面间接参与剿灭鸿苑山庄。 欧阳泽无心解释,默默地将一杯凉透的白水灌下肚,看似无味,实则翻心。 丞相府事发后,欧阳泽便知此事与鸿苑山庄脱不了干系,但他非但没让李子枫避开,反而将李子枫派出来,无非就是想让他亲自找到鸿苑山庄作梗的证据, 还有上次各派掌门为了李子枫的身世齐聚时,欧阳泽明明可以将李子枫保护起来,可他偏偏顺水推舟地让李子枫亲自出面,表明对鸿苑山庄的态度。从而一步步地,让他亲自参与到将鸿苑山庄剿灭的行动中去。 如今得知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结果时,欧阳泽心中并未好受半分。 沈之屏皱了皱眉,“这次大仇得报以后,师兄你亏欠子枫的,要如何偿还呢?” 秋风猛烈地刮过,搅得窗棂‘咯吱’地响,仿佛一把钝了刀子,在心底划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