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昊在天空中游走折返过后又一剑刺向了弥勒,沈苍穹站立在天空中一动不动。 令人感到震惊的是,沈苍穹并未掐出任何一道剑诀。 他的手藏在那宽大的衣袍中,眼神平静得吓人。 弥勒的右手张开,嘴里念着一段段难以听懂的经文。 莫说是沈苍穹,就连地上的那些僧人们也都完全听不懂。 难道这就是佛国里的无上佛法吗?那西天极乐雷音寺中究竟有多少尊佛祖? 但终究那些佛祖并没有把我等放在眼里,或许我们所供奉的香火对他们来说都算不上什么。 了空眼神略有些暗淡,他又转过身看向那坐在宝殿中的金佛。 求佛问道,求出了哪般缘果? “当初我离开禅院的时候,我就说过。” 这时,站在了空身前的悟明盘膝坐在地上说道。 “那坐在供桌上的是佛吗?不,他们不是,他们是你,你们,你们所有人心中的魔。想求佛问道,但是却有一尊佛挡在你面前,你如何成佛?” 记忆中悟明的话与此时重叠在一起。 就连那背影都是如此相像。 不论在什么时候,悟明的这种想法都是大逆不道的。 因为悟明将所有僧人心中的魔障点了出来,许多修至大境界的僧人其实心中都有了这个困惑。 佛究竟在哪? 他们可以修习佛法,阅读佛经,更可以将金刚佛陀漫天佛祖菩萨等召出,可那终究不是真的。 真正的佛究竟在哪? 许多即将圆寂的僧人在那一刻,他们心中其实早已了然。 佛或许真的抛弃了他们,而愚蠢的他们一直在追逐着那看不见的身影,没有尽头。 在时间的长河中,不乏有途中停舟靠岸的僧人。 那些人说出的言论皆是禅宗所不能容的言论,他们被抛弃在了岸上,又或者可以说,他们是自愿走上岸去的。 这一刻,了空心中的道心再次有所动摇。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不论是那个白袍僧人还是那天上的弥勒,他们所说的话就是代表了佛祖,佛祖根本就无视了他们。 “其实,在我跨出这道门的那一刻,你们,已经醒了。只不过,你们还在装作一个看不见听不见的残人。” 随着悟明这句话落下,天空中突然咔嚓一声落下一道惊雷。 那道惊雷落在了禅院内所有僧人的心中,同时,也落在了太昊的剑身上。 太昊被那道惊雷击中以后传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剑鸣之声,接着只见天空中一把长剑的虚影开始无限拉长放大。 剑鸣声后,那把巨大的太昊剑瞬间贯穿云层击向弥勒。 弥勒神色严肃的看着那把击向他面门的长剑,接着他的双手伸出,一阵佛光涌动。 只见一尊金佛突然出现在弥勒的身前,那个金佛慈眉善目,仔细看去与那弥勒长得一模一样。 这便是他的金身? 太昊击中了弥勒的金身过后,只听当的一声。 场间所有人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要被震聋了一般,就连沈苍穹都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头。 放眼看去,只见太昊并未击穿弥勒的金身,而是击在了金身的拳头上。天空中那巨大的剑影骤然缩小,太昊没有片刻停留便从那金佛的身边飞走。 那天上的金佛将挂在自己脖颈上的金色佛珠拿了下了,接着只听那金佛口中念着经文。 太昊并没有回到沈苍穹的手中,当它飞出来的时候一路朝着皇城飞去。 弥勒见此有些不解的看向沈苍穹,莫非,此人连自己的飞剑都无法驾驭? 这也实在是太过可笑了点,自己与一把拥有自我意识的飞剑斗了这么久。 当金佛口中的经文念完的时候,正当金佛准备朝着沈苍穹打出一道印法的时候,弥勒顿时感觉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他低头看去,那里是太昊飞走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股非常恐怖的气息锁定。 当弥勒看向皇城的时候,沈苍穹动了。他那藏在衣袍中的手露出,那只手根本就不像一名剑修的手,那只手白净得就好似一个读书人的手一般。 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他的手背上有一道很细微的伤口。 沈苍穹虽说不是通神境大物,但其一身修为早已臻至无极。 这种细微的伤口倘若想要处理的话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更甚之都可以请那医谷中的医仙们出手。 可不知为何,那道伤口一直跟随着沈苍穹。 沈苍穹两指并出,虚空点向了金佛。 倏然间满京城底下的龙脉之气顿然苏醒,它们快速朝外奔涌着。 这种速度,恐怕就连那文曲星的吸收速度都比不上。 对于龙脉之气的苏醒,弥勒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去过多关注。 那些并不是威胁他的本源,那个最大的威胁还没出来。 一阵破空声响起,太昊自清明门快速飞出。 当太昊飞出清明门的时候,金佛也动了。 一道印法被金佛捏出,沈苍穹顿时感受到了来自魂魄上的窒息。 可他的手依然没有放下,两指依旧点向了金佛。 “剑刃,绝命。” 而那把还在弥勒视线中的飞剑突然失去了踪迹,正在这时,天上的金佛似乎有了一丝变化。 仔细看去的话,沈苍穹那两指所点的方向,竟是金佛的眉心处。 滴答... 像是水滴落在了池子里的声音。 又像是血,滴在了血池里的声音。 只见那金佛的眉心处竟然破了一道细微的裂口,从那道裂口中能看见无数金光迸出。 同时,弥勒的眉心处也出现了一道裂口。 从那道裂口中滴落出来的是金色的血。 血模糊了弥勒的视线,他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丝笑容。 金佛的身后,那一望无际的苍穹之上正悬立着一把剑,那把剑的剑尖之上正在滴落着金色的血。 从那把剑的身上能感受到极其锋利的剑意以及一股威压渗人的王道之意。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强。” 弥勒抬起衣袖擦拭去了眉心的血迹。 他此时的境界有些不太稳定,这方天地极为特殊,因此他只能将自己的境界压制在通神巅峰。 本以为仅仅无极巅峰的沈苍穹无可奈何他,但是弥勒却没想到的是,沈苍穹竟然可以伤了他。 “我还可以更强。” 沈苍穹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指了指悬立在天空的太昊。 “剑意,绵延。” 太昊笔直落下刺向弥勒,那股剑意随着太昊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很快,整个满京城都笼罩在那股王道之意中。 那些站在禅院外的僧人在感受到这股剑意以后,一同朝着天上行礼。 不论是玄甲天军,还是昆仑神宫云舟上的司命长老们,亦或是那些被阴阳六合阵围攻的修士们。 在感受到那股王道之意以后,全然低下头。 有的人是自愿的,譬如那些穿着黑甲戴着面具的天军们。有些人并不是自愿的,譬如那些云舟上的司命们,和那些被阴阳六合阵围攻的残余修士。 皇城底下的龙脉之气开始升腾,这一次,比那文曲星吸收的龙脉之气还要磅礴。 韩再奇的脸颊轻轻抽搐了一下,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些龙脉之气的主人是沈苍穹,它们听命于沈苍穹。 抛开皇城大阵不说,有龙脉之气的护持,沈苍穹就算境界不足可他一样非常强。 文曲星的实力其实也很强,可他始终只是一缕残魂。 当他一次次翻动苍生录的时候,他也正在一步步走向消亡。 但当时的龙脉之气并没有消散,那些龙脉之气还在往天上蔓延。 因为龙脉之气与文曲星的那股浩然正气很是相像,再加上文曲星更是吸收龙脉之气以转化为浩然正气。 韩再奇当时并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那些龙脉之气很有可能就是沈苍穹送出去的。 每翻动一次苍生录,文曲星受到的损耗非常巨大。 或许,文曲星也看出来的。 因此当时天上的浩然气并没有减少多少,相反越来越多。 一开始有着学宫里那些书生的浩然气作供养,但是因为宋未白带着玄甲天军的出现导致了那些浩然气的断给。 于是文曲星只得吸收空中的浩然气。 虽然不知文曲星出于何种原因,但是现在看来,沈苍穹的手段非常惊人。 难不成,他将这一切都算进去了? 学宫顶层,颜观主感受到了那股王道之意以后发出了一声惊叹。 “看来,他的实力并不弱。” 庞安手中端着那本苍生录走到颜观主身边说道:“王上的实力,一直不弱。” “哦?” “我们所行之事,之前王上并未阻拦。” “可是刚刚那玄甲天军的统领却差点将这学宫里的学子们屠杀殆尽。” “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庞安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学宫下面。 只见唐绕梁不知什么时候下去了,他走向了那一堆教习里。 接着,不知唐绕梁对那些教习说了什么。 一名教习突然像是发了疯似的取出书牌向唐绕梁偷袭,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道法决并未打在唐绕梁的身上。 只见几颗棋子护在了唐绕梁的身边,唐绕梁转过头朝着站在学宫门下的方韩点了点。 接着,那群教习里有一名女教习取出了挂在手腕上的书牌放在了唐绕梁的手中。 她缓缓朝着学宫外面走去,学工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名天军,他们的军袍有些不一样,只见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戴着面具,头上仅仅戴着一个斗笠。 身上虽然穿的是一身玄甲,但他们的背后却挂着一个披风。 只见那披风上面有一个查字被一个圈给圈了起来,那是缉查司的人。 女教习很平静的走到了那站在前方的缉查司统领身前,接着她朝着那缉查司统领弯下腰行了个礼。 很快,又一名教习走了出来。 一个接一个,那些教习将自己的书牌递给了唐绕梁以后眼中充满了坚毅。 过了片刻,缉查司统领面前站着大约十六名教习。 “诸位,请了。” 站在缉查司统领身边的随从朝着那些教习行了个礼。 统领也跟着点了点头。 一行人朝着皇城中走去,他们并不会被缉查司带到天牢中,而是会被带到那座熟悉但又很陌生的慈宁殿里。 走在前方的女教习突然哭了出来,她看向学宫的顶层,接着将她头发上的簪子拿了下来。 那些盘在她头上的头发也披散下来。 扑哧... 那把簪子被那名女教习扎进了自己的心脏,她倒在地上哭红着眼睛望着天空。 庞安轻轻闭上了眼睛,那名女教习是他众多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不论是张牧之还是张初词这些新晋弟子,都比不上她。 她平时修行极其用功,天赋更是弟子中的最出众的。 但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过了界。 治国,谈天下,终不是你们可以去触碰的。 “你的反应倒是令我很是惊讶。” 颜观主微眯着眼睛看向那缉查司的统领。 那统领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尸体一眼后便继续向前走着,地上的尸体被两名缉查司的人抬着。 突然,那名统领转过身看向了学宫的顶层。 他并没有看庞安,也没有看站在栏杆处的卜三思,他看的是颜观主。 颜观主收回眼神后笑道:“看来,这座皇城还真是盘踞了不少腾龙,伏下了不少猛虎啊。” 当颜观主收回眼神以后,那名统领也转过了身子。 “统领,怎么了?”随从走到缉查司统领身边问道。 “快点走,走慢了命就没了。” 随从听后震惊的看了眼缉查司统领,接着他脚下的速度放快了许多。 “你知道么,我很讨厌你们这些读书人。” 颜观主看着站在身边的庞安。 庞安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们这些人,每当做出一些自欺欺人的事情时,总是有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但是你们自己心中却又知道,那些理由根本就极其荒谬!” “接着,你们便会试图说服那些身边的人,或许在你们看来,一旦你们身边的人接受了这一切,那么你们自己自然也就能够接受这一切了。” 颜观主的声音有些大,情绪有些激动。 这在一名活了这么多年的老人身上很是难见。 只能说明,他在见到这些事情以后,也想起了一些足以触动他情绪的事情。 “观主还没从那件事中走出来?” 庞安转过头看向颜观主问道。 颜观主张了张嘴,接着又合上嘴叹了口气。 “其实,观主你知道。在你将他接回蜀观的时候,你就已经被他说服了。或者说,你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就那么死在自己的眼前。” “过了这么多年,你早已不恨他了。甚至,你心中有点同情他。所以你收到那封寒鸟递送的信以后,你会出来。” 庞安平静说道。 颜观主的情绪慢慢平复,他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一路人,换句话说,修行者都是一路人,都是为了修行不择手段的人。明知道逆天之行艰难,甚至必死无疑,他们还是会去做。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但有些人还是会去尝试。明知道有些人不能爱,但是有些人还是去爱了。这便是贪,有了贪欲,那么不论是你,我,还是任何人,都会想尽办法去达成目的。” “那些僧人与我们也一样,他们每日诵经念佛,求的是什么?求的便是能够成佛。他们整日说着无欲无求,实际上,他们最大的贪欲就在此。” 庞安翻开了手中的苍生录,第一页上一片空白,与文曲星翻动的时候大为不同。 接着,庞安拿起了一支笔沾了沾墨以后,他在第一行写下了几个字。 大道无情,大道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