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下来,玉扇侯背后没少挨刀子,色字头上一把刀,刀刀都砍在无辜人背心窝。 饭毕,玉扇侯领着丹猫就往后面的厢房走去,客栈毕竟身处儒家孔门就近,内里装饰也是颇有些文气,一条碎石铺就的平坦小径,在一排一人高左右的青竹林中曲径通幽,通向后面一排漆木搭成的小阁楼,这里便是客人的住所了。 玉扇侯选了一间二楼中间位置的客房,进了房间,关上门,打开窗,窗外的穿风竹影,沙叶声声,洗净所有旅途的辛劳。 丹猫早早选了一个枕头趴下来了,黑影从玉扇侯的影子里站了起来。 玉扇侯看着窗外的青竹问道:“你可知那四人为何会找上我?” 黑影摇了摇头:“据探子回报,只知他们四人一起下的山,身边也没有任何道士跟随,倒是这次四人一起下山,却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四象山主长年守山,没有轻易离山的道理,而且这次是四个人一起。” 玉扇侯道:“那就稀奇了,道术大战结束了,难不成他们放着术家不管,专门来盯着我这个局外人。” 黑影道:“我再派些人去打探打探。” 说话间,林闻风四人已经向小客楼这边走来,林闻风走在前头,行步中规中矩,田拾趣跟着后面,手里提着一壶酒,胸前衣襟被酒出的酒湿了一大半,也不这壶酒大半是不是都酒在身上了,后面远一点的地方,便是牵着江有路的朱明月,江有路手里还拿着一块小酥饼,好像只要朱明月在身边,江有路的手和嘴就从来没有清闲过。 林闻风田拾趣一间,住玉扇侯的右边,朱明月江有路一间,住玉扇侯左边。 玉扇侯睡觉都感觉随时都有人在盯着一般,可惜了这一片竹林,也没能送自己一场好梦。 道术大战结束后,高辰子和墨行子忙了足足一月有余,才顺利将这次战斗中所有丧生的师兄弟送进天陷洞,开头的时候还因为天陷洞的口子被炸开,还特意去请示了三掌教,慕容雪仙亲自过去观示了一番,看过之后,他表示没有异常,可以继续使用。说实话一时半会另找其它地方安放这么多道士的尸体,明显也不现实。 因为这期间的耽搁,好多尸体都开始发臭了,高辰子不得不拉了好几车的石灰才能稍微盖住。 墨行子本来以为自己看到这多师兄弟去世,心里一定会感伤,开头几次确实心里不是滋味,但多拉几趟之后,心里倒没有什么了,胃里却开始渐渐不是滋味了,虽然尸体上都已经洒过石灰了,但是那种味还有是能不知不觉地窜进他的鼻子。 人们不管多大的触景伤情,还是不能被一些刺激的味道打扰,无论是香的还是臭的。 到后来,他的眼里只有忙碌,只有辛苦,哪里还有什么师兄弟去世的的悲伤了。 唯高辰子看得最开,虽然累得七荤八素的,但是心理上还是没有一点负担,依然能吃能睡,只是总也吃不够,也睡不饱就是了。 两人行在眼前这个月不知走了几百回的马道上,马道上被车轮狠狠地压出了两条又宽又大的深沟。 高辰子两人倒在一起睡得正香,两匹老马也不用赶似的,自顾自地向前行进着。 这时空中刮过一阵大风,一个老道降落在马车后面的棺材上,轻轻掀开棺材看了看里面的人,然后又关上了。 高辰子和墨行子睡得跟棺材里的人没有两样,也没有惊醒。 老道拿着手里的浮尘,轻轻地高辰子的脸上扫来扫去。 高辰子睡意正浓,拿着手胡乱地在脸上拍了拍,但那种痒痒的感觉,却是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他怒了,啪!许是睡得太尽兴了,手里也失了准头,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墨行子的脸上。 这响亮的一声直接让两人同时都惊醒了。 高辰子惊醒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打在什么东西上面了,而墨行子纯是被痛醒了。 墨行子当下问道:“你打我干嘛?” 高辰子糊里糊途:“我感觉有蚊子在叮我。。。。” 墨行子气不打一处来:“有蚊子叮你,你打我?” 这下彻底打后面的老道逗笑了。 老道的笑声,让两人同时回头看一眼。 一看那两老道蹲在两副棺材上,两人惊得汗都出来了,这两天行行色色的死尸,都是道士模样,其中老的小的自然不少。 两人心里同时浮现出同一个念头:“久行夜路,这次是真的活见鬼了。” 两人立马跳下了马车,一人一边跪得死死地,高辰子一边瞌头,嘴里一边念道:“还请师叔莫要见怪,这一路本来路上就不甚平坦,要是哪里瞌了碰了,还请师叔原谅我们两个不懂事。我们刚刚真的没有偷懒打盹,只是眯了一眼,下次我们再也不敢,我们一定会专心押车的,回山以后,我就给师叔烧上两大车钱纸,定保师叔在下面过得舒舒服服的,请师叔不要吓我们了,我们知错了!” 墨行子本来也是吓得六神无主了,听了高辰子一通念叨,冷汗把上衣都打湿,只知道瞌头谢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道士也进了入角色,佯装怒道:“下次?怎么你们两还嫌你师叔我这次死得不够惨,还要让师叔我再死一次?” 高辰子吓得混身都抖了起来:“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弟子祝师叔平步登仙,早升极乐,永寿如来。” 道士问道:“我一个道士,你却要把我送去西天见如来?” 高辰子彻底没话了,一时慌乱,竟然没有注意自己口不择言,嗯嗯唔唔半天,都快吓哭了。 道士见这样下去,估计这两小道非得被吓死不可,当下道:“你两且抬起头,看看我的影子。” 高辰子还在瞌头:“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墨行子整个人都软在地上了,他心里想着,像高辰子那么镇定的人,都被吓成了那样,自己要抬头看了那鬼的影子,自己肯定是活不成的,小时候就听村里的老婆子经常眯着一只眼说的那些鬼故事,全部在心里演了一遍,而每一个故事的主角就是自己,这些主角大多都死得无比凄惨。 两人押车以来,在这路上基本上没有最遇见过其它人,今天还是这头一遭,特别是在经手了那么多具尸体之后,在这马车上,除了他们自己,基本上就是尸体了,今天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是这样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当然能把他俩吓个半死了。 道士无奈叹了一口气,跳下马车走到了高辰子的身前:“你且看看我的影子。” 刚一感觉道士自己这边走来,高辰子吓得直接缩成一团,极快地倒爬了几步,直到看见一个黑影打在了自己眼前,他才醒了。 他不敢置信地喊着墨行子:“墨行子,你快看,他有影子,有影子!” 墨行子一脸哭相地答道:“师兄,你快别看了!村里的婆子说了,鬼的影子看了是瞎眼的!” 墨行子还沉浸在脑子里演绎的鬼故事中,难以自拔。 刚刚有点清醒的高辰子,又被墨行子带进沟里了,连忙紧闭了眼睛,再也不敢看道士的影子。 看着两个被自己吓得半死的小道,老道也是气得没办法。 浮尘一摇,口中念道:上清归元符! 一阵清圣的光圈,以老道为中心,慢慢向四周展开,渐渐将高辰子和墨行子圈了进去。 惊恐不已的两个人缓缓浮了起来,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高辰子睁开了眼:“这术法?你真的是活人?” 恢复平静的墨行子也行看向了老道。 两人从空中平稳地落了地。 老道着一身青衣道袍,发不束髻,虽是有些凌乱,却不失章法,虽说是个老道,手里持着浮尘,但他脖子上什么念珠佛链一样不缺,不是那身道袍,也很难定义他是个道士还是和尚。 老道开口道:“是活人,不过快被你两气死了,多大个人了,胆子怎么这么小?” 高辰子有些脸红了,毕竟平日总是吹嘘着自己有着一副侠肝义胆,今天全是给暴露了。 “不知师叔可是住在清鹤山上?” 这一问,一是为了拉近关系,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二是为了确认这老道的身份,天下的道士很多,但并一定都出自清鹤山。 老道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我以前住在清鹤山上。” 高辰子瞬间轻松不少,道:“原来师叔在外远游,方才归来。” 老道道:“算是吧,你们两拉这些棺木可是要去天陷洞?” 墨行子此时早已清醒了,慢慢在一旁收拾着马车。 高辰子如实禀报:“正是,要将这些战故的师兄弟送去安葬。” 虽说是安葬,还不是直接推进天陷洞里,高辰子此时只能将这些话在嘴里装饰一下,才敢说出口。 老道问道:“我只说那天陷洞出了大变故?” 高辰子道:“回禀师叔,前日里听说是那黄龙老妖从那洞里脱出,将洞口炸开了。” 老道道:“那黄龙老人如今修为高深莫测,平日里在清鹤山外面,该叫黄龙老人还是叫黄龙老人,在外面若是让他听见了,可小心丢了性命。” 这次听着那些回来的师兄弟嘴里都在咒骂着这个黄龙老妖,他以为是那本来就是个妖人,今天才知道还有黄龙老人这个名号。 高辰子默默记得心里:“谢师叔提醒,弟子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