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生杀意的地刑神君,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手中请山上确实聚起了无数山气灵珠子,但是这些灵珠子一直都在请山周围散乱游走,不能有序地聚合在一起,只要这些小光珠不聚在一起,便无法引动山契破体,他突然回想到天斗真君将请山交给他的时候就说过:“只要请山前,出现任何中了山契的人,请山便会自动聚合山气灵珠子,引动山契破体。” 地刑神君自问自答:“难道我眼前并没有身中山契之人?这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两明明就是朱明月和林闻风,天底下还没有那么高明的易容术能瞒过我的眼睛。” 正当时地刑神君正在犯愁的时候,没了下巴,吊着舌头的沈伶俐拉住了他,沈伶俐的身前流下血,在她的衣襟上染出一条长长的血道。 但沈伶俐那双眼中的仇恨已经盖过了一切的痛苦,她一手拉着地刑神君,一手指着林闻风那边,半截嘴里长吊的舌头甩来甩去的,嗯嗯啊啊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从那凶恶的表情上不难猜出,应该是一堆难以入耳的咒骂的话,看样子她是想让地刑神君帮自己杀了他们报仇。 看着这个半截嘴的长舌鬼,地刑神君都不得不佩服沈伶俐这顽强的生命力了,但是此时他却很难像之前那样跟她一番客套,看见她这样的尊容,他的场面话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只是觉得她太吵闹了,随便地点了点头,他就继续催动请山了。 看来地刑神君正在努力地催动着请山,林闻风脸上露出一种无声的笑容:“这天底下最笨的人,就在咱们眼前啊。” 朱明月不明所以,只是帮着林闻风擦拭着他身上的血迹。 林闻风将头歪向一边:“你是不是知道我。。。” 虽然林闻风话还没说完,但朱明明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林闻风道:“肯定是田拾趣告诉你的。” 朱明月摇了摇头:“整个清鹤山上,只有你一个人喊明月山主,我若是不明白,岂不是傻子。” 林闻风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好听。” 朱明月笑了笑:“要是少了山主这两个字,就成了明月了,这四个字,你是觉得明月好听,还是山主好听?” 林闻风也不敢看她:“都。。。都好听。” 两人难得聊得这么近,但是好景不长,林闻风伤势越来越沉重,渐渐意识模糊了起来,朱明月来来回回地擦着他口中涌出的血,然而涌出的血,怎么可能擦得干净。 林闻风虽痛苦难忍,但仍然不放过任何说话的机会。 “那日。。。在清鹤山,你问我能不能解除罪奴身份,当日我答不上来,今天。。我却能答上来了。” 朱明月眼里流下一颗颗珍珠般的眼泪:“答不答得上来,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只是你这身上的伤势明明不足以致命,为什么你身上的生机却在不停地流失?” 林闻风苦笑道:“我本来修为就比你低,换作平常时候我碰了请山,估计已经难活命了。” 林闻风遥望着远方:“那人已经向我许诺了,之后的日子里,你会和有路到一个远离江湖烦恼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 朱明月问道:“那你呢!?” 林闻风道:“我。。。我可能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了。” 而此时突然响起一阵咔咔的声音,正是山契破体的声音,朱明月惊恐地望向地刑神君的方向。 请山四周的山气灵珠子依然四散游离,没有聚在一起。 朱明月心中生疑:“明明请山还没有成功催动,山契怎么可能会突然破体?” 朱明月望向怀中的林闻风,林闻风的胸口赫然冒出一片石块了。 朱明月又在自己身上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见任何一片石块。 “怎么可能?为什么只有你身上的山契破体了?” 林闻风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朱明月只能忍泪将他抱得更近了一些。 林闻风低声说道:“从今以后,你和有路一生都不会被山契控制了,我这辈子最窝囊的时候,就是那天你问我怎么解除山契,我却答不上来的时候,但是。。。但是今天我答上来了,我好开心。” 朱明月望着他身上越长越多的石块,石块破体的声音,此起彼伏,然而她的心里只被一种感情占据着,那便是悲痛欲绝。 泪眼婆娑地朱明月看着林闻风,而林闻风涣散的双眼早已经看不清朱明月了。 林闻风像个盲人一样望着天:“好可惜,最后都没法好好看你一眼,我最后可以把那句话说出来么?” 朱明月早已泪人一个,急忙点了点头,后来想起他已经看不见了,便又说到:“可以。。” 林闻风笑着说道:“我。。。。。我还是说不出口,你实在是太美了,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你,但愿下辈子。。。下辈子。。。” 美好的来世期望还没有完全说出来,林闻风的手的重重地垂了下去,手臂碰到地面的一瞬间,林闻风的身体刹那间就被无数石块破体了。 刚刚还在怀里的温存,转瞬间便成了一堆石块,朱明月两眼通红,不停地在石块里挖着,试图要将完好无损的林闻风挖出来一样。 但是直到朱明月将双手挖破,石块依然是石块,甚至拼都已经拼不出一个人样来了。 朱明月只温柔地抚摸着那些石块,像是要偿还曾经在林闻风那里欠下的所有温柔。 江府众人,以及四周的江湖野修,也是第一次看见山契破体,面对这种至恶的刑术,众人久久不语,空中只是传扬一个女人的小声低泣,朱明月的低泣,悲伤在疯狂地传染。 民房内,玉扇侯亦是被这突如其来场面,惊得呆立当场。 过了好一会,玉扇侯才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解除山契的法子?一个林闻风想都不用想,都会接受的法子?” 黑影道:“唯一能破掉四象山契控制的法子就是用其中一山契为结点,将另外三张联用山气灵珠子联起来,这样这个结点山契就特别容易引发山契破体,而这个结点上爆发的山契却比单独一张山契破体来得更猛更快,一旦这张山契破体之后,也就相当于四张山契一起消失了,山契的控制自然也不复存在。我给了他选择。” 玉扇侯道:“那你就眼看着他选择这样残忍的死法?” 黑影道:“对于他来说,真正残忍的死法,是看着朱明月死在自己眼前。” 玉扇侯问道:“救朱明月有一万个法子,为什么要用这个?” 黑影道:“这是林闻风选的最好的法子,所有其它任何锦囊妙计都不会有用。” 黑影整个过程平静如水,甚至看不出有一丝的心绪波动,这是玉扇侯自认一辈子都比不过黑影的。 玉扇侯怅然若失:“这果然是一个我永远不会喜欢的计划。” 茶楼上,周全通看到这一幕,直接站了起来,转身若走。 柳君贤拦下他问道:“全通兄,这是要去哪儿?” 周全通道:“当然是回儒家回报去了。” 柳君贤又问:“这事情不是还有没有结果吗?你这么早回去回报什么?” 周全通道:“因为我已经不太确定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我应该看的了。这山契破体,当真是道家的极恶之刑。” 柳君贤说道:“可是全通兄不是已经看到了?那回去还怎么回报?” 周全通道:“我只是看到林闻风偷袭沈伶俐,便觉得此事不寻常,就独自回转儒家禀报了,而剩下的事情,就只有君贤一人见证。” 柳君贤道:“你真的是不应该进儒家,你要是在这滚滚凡尘中做个掌柜,生意肯定火红。” 周全通道:“君贤兄,莫要酸我,四家合会就在眼前的日子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我们两能够控制的了。” 柳君贤心里也是过了一遍,也是觉得周全通说得有道理,既然事情有了这样的突变,他们若是稍有差池,极有可能对接下来的四家合会产出不利的影响。 柳君贤道:“那我就在此期望全通兄,早去早回了,早日让上面来的人来接手,你我心中的大石才能落地啊。” 地刑神君终于放弃催动请山了,他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请山失去了作用,但他知道一定跟自行引爆山契的林闻风有关。 只是道家请山神器突然失去作用这件事,绝对是不能向外界透露的。 地刑神君向前迈了一大步:“林闻风叛出道家,已经被我用请山神器破体,道家严法,敬不可侵,言已立教,天下召章!” 有几个江府食客私底下都曾轻视道家,说过几个山上臭道士,能有什么本事的话,今日亲眼见证道家极刑,山契破体,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更是把自己的舌头好好地藏进了喉咙,他们生怕让地刑神君自晓自己曾经对道家下的非议,那他们的舌头,估计也要跟沈伶俐一样,快没有地方放了。 地刑神君也有自己的打算,就算请山无用,重伤的朱明月他也根本不放在眼里,只要再将朱明月诛杀当场,不让她有机会说话,那请山失灵的消息,但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眼里的怒火是越烧越旺了,本来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平息这场动乱,安抚儒家,二是道家经历道术大战的失败,江湖地位岌岌可危,这一次天斗真君允许他在外人面前动用请山,更是为了彰显道家的实力,震一震天下悠悠众口,道家虽然败了,但仍是挺立四家之首,迎风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