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路道:“那我只能送你一个忠告,仇能泯则泯,不能泯嘛,也别再招惹慕容家的人了,他们身后可还藏着一个逆天改命的人物啊。” 玉扇侯当下所有的谋划全部都是以复活玉瘦为目的,哪怕现他能上五剑山找慕容府报仇,那也是救活玉瘦之后的事了。 不过玉扇侯还是有些好奇,他问道:“以您现在的能为,难道不能算逆天改命的存在?慕容家身后的人物,居然能跟你齐头并肩?” 江有路自嘲地笑了笑:“齐头并肩?这种大话,我连做梦的时候都不敢说,强龙当前,不低头就要断头。” 玉扇侯更加好奇了:“以影奴现在知道的所有江湖秘闻中,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江有路道:“你的影奴会飞吗?” 玉扇侯摇了摇头:“不会。” 江有路笑了笑:“那自然不可能知道他。” 说话间,黑甲士申穷已经命柳君贤周全通带了几个儒士,将地刑神君和慕容雪仙一起抬回儒家医治了。 申穷留在原地,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江有路没有继续那个人的话题,径直向江应雄夫妇走去。 此时的江有路已经全然由曾经的绝世武脉江中洲控制了。 沈伶俐的那双眼睛从来没有舍得离开朱明月半步,是怨恨?是嫉妒?最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沈伶俐早就说不出一句话。 江应雄抱着沈伶俐,神色颓废。 江有路站到了他的身前,江应雄的目光看了江有路一眼,便飞速躲开了,在居力摆布之下,让自己失去半张人皮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江有路盯着江应雄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江应雄。 良久之后,江有路用一种少年人的语调说道:“你应该不姓江吧?” 江应雄此时猛得抬起了头,江有路此话已经激起了江应雄身体里最后一点江氏热血。 江有路叹息一声:“现在这么有激动,有什么用?一切都太晚了,我江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后人,你不应该姓江,你应该最适合在那长街上做个普通普通的百姓,天生惧内,愉悦邻里。总之你不该姓江。” 叹完气的江有路转身离开,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江应雄如同一根迅速枯萎的树枝一样萎了下去,他竟然轻轻抱着沈伶俐哭了起来,哪怕这时候沈伶俐打他也好,骂他也罢,他都会觉得他活着有劲头,但是现在的沈伶俐离着鬼门关只剩下一个口气了。 江应雄就像一个迷途的孩子,在江府里已经认不得回家的路。 江有路路过江府的牌匾时,停了下来,看着那块匾上两个金铸大字:江府。 江有路伸出手,猛得一按,直接将那个江字按成了一地金粉。 他朝着四周的江府的食客喊道:“从此中洲再无江府!” 食客们一片哗然,他们在数场高人对战中,苦苦支撑,坚持不退,只为等到江中洲回归人世,他们也跟着江中洲粘上一光,从他身上学来野修登天法门,可如今江中洲与江府彻底切割,他们又将何去何从,生死大却历经无数,难道最后一场空。 江有路看着食客脸上的表情,自然心中明了:“刚刚凡是未生退意者,皆可随我南去。” 本来已经绝望的江府食客,心里纷纷重新燃起了希望。 其中一个食客问道:“圣者,我们去南方所为何事?” 圣者一直都是食客私底下对江中洲的尊称。 江中洲甩出两个让他们都惊住的字:“建国。”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江有路便继续前行,走到了黑甲士申穷身边,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你还穿着这身黑壳子做甚?你不热吗?” 闻听此言,申穷一身黑甲如同毛发一样飞散开来,露出内在那个穷酸的儒官来。 申穷怕他下一局,就是要不要跟他打一架试试黑甲够不够硬,他也不知道这黑甲能不能抗过江中洲的一击之力。 但他一记着儒圣说过一句话:“对于不确定的事,不要轻易就有了一试的想法,好多人都死在了试一试三个字上。” 一旦黑甲被破,一直密闭的在黑甲中的内劲,足以将他连骨带皮碾个粉碎了。 每每想到此处,他就不想试了,一点都不想,亲眼目睹了慕容雪仙的下场之后,他想都想把自己的手锁一下,这个时候手指头动一下,都能惹来莫大的危险。 申穷没有回话,江中洲继续说道:“我现在能不能离开了?” 申穷这次回得倒是挺快:“一切去留皆是前辈的自由,儒家本无意相阻,只是想着前辈重现人间,儒家只想着略尽地主之谊。” 江有路轻笑一声:“地主之谊?我好像才没几百年吧?你儒家就在中洲敢自称地主之谊了?” 当年儒家本是趁着江府式微,借着调停的由头,进主中洲大权,此时再拿出地主之谊四个字,无疑再引战火,申穷一时急思,却忘了这一大忌。 申穷的头上挂满了汗珠,生怕江中洲一怒之下,再来一场儒门大战,那他申穷就成为儒家历史,亲手毁去儒居四首天大机缘的罪魁祸首。 空气凝滞,江中洲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将牵动着儒家的命运。 江中洲说话了:“你今天不过四五十年纪吧?年幻轻轻怎生如此体弱,身上直冒虚汗,儒家难道饭食不好,亏待了你这个天生的瘦猴子。” 申穷道:“儒家待我很好,请前辈放心。” 江中洲转过头轻轻丢下一句话:“牛头不对马嘴。” 江中洲从申穷身边走开了,申穷依旧保持着一个恭送的身姿,哪怕江中洲都快要走到玉扇侯身边了,申穷都还是那个姿势,作文官的好处,他申穷第一次体会到了,要不是见得多了,定然学不来这种来掩饰内心激荡的姿势。 行至玉扇侯身边,江中洲伸出手,玉扇侯从怀中递出一枚玉印放在了江中洲手里。 玉扇侯望着那枚玉印说道:“进入朝夕国内,只要亮出此印,便会有接应,之后,您只需要静等便是了。” 江中洲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直接一拳轰死那个贱皇帝,不是更好?” 玉扇侯道:“怕是不妥,毕竟以后长年坐在那皇位上的是江有路,未免留人诟病,日后生变。” 江中洲摸了摸自己的脸,长舒一口气:“好不容易回这人世走一遭,也不能痛快地伸展拳脚,当真憋气。” 江中洲瞥了一眼玉扇侯:“我走以后,这江有路。。。。。。” 玉扇侯道:“前辈也应该知道我与江有路一行本有些交情,如今在加上与前辈的交易,海口不敢夸,我只能保证我活着的时候,朝夕国不会被一兵一卒侵犯。” 江中洲道:“实在话,你说话可比我年轻那会实在多了,为了奖励里,我也送你一样东西,这东西在你进玉都的时候找一座对着皇宫大门的山放下即可。” 玉扇侯道:“在下记住了。” 江中洲道:“仇这种东西,我深知不是一方两语能够劝下的,如果这仇非报不可,一定要等到自己有那个实力的时候再报,不然与一个送死的蠢货无异。” 江中洲同一件事重复了两次,自然也能看见江中洲对这件事很上心,玉扇侯深知江中洲的一番好意,重重点了一下头。 江中洲望了一眼朱明月:“来一趟还捡了个娘,唉,你说这江有路到底是命好,还是命不好呢。” 他单手一举,天上降下两头拉着雀车的朱雀,影奴将江有路、朱明月抬上了雀车,林闻风的尸身则单独上了另一辆雀车。他又招下一片云来,朝着江府众食客喊道:“难得上来一次,你们就当陪我看看这天下景致吧!” 众食客欣然踏上云彩,跟着江中洲和两辆雀车一起,往南飘远了。 随着朱明月的那辆雀车,在天边慢慢消失不见了,沈伶俐的目光一直被拉了很远很远,直接再也看不见朱明月了,沈伶俐最后一线生机也被拉断了,曾经在江府的呼风唤雨的女府主,在经历了长达几个时辰对朱明月的疯狂恨意,以及半截嘴巴带来的痛苦拆磨之后,终于咽气了。 江应雄不言不语地抱沈伶俐的尸体,走出江府,慢慢消失在江府尽头的长街里。 申穷望着江应雄的背影,他明白从今天中洲就不再有江府的名号了。 江应雄是个好男人,深爱着他的妻子,但对于人生给他安排的其它角色,他却一个都没能演好。 对江家空有守成之能,却不图进取,导致江家永远只能屈居的儒家之下。 对江有路,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个父亲,江中洲能狠下心摘下江府的江字,更多便是对江有路幼年时在那间破旧的柴房里艰难求生的愤怒。 江中洲复苏之后,最早接触到的便是江有路的记忆,而在那记忆深处里藏着的让他痛心的真相,他预计过自己的后继传人,会遇到的很多的磨难,但却没有想到他一生下就被江家自己人施加一生难以愈合的烙印。 他本想杀了江应雄泄愤,但念在他是江家血脉,终还是没能省下心,毕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江府主这个名字。 在无尽的岁月中,他也时常问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府主,无数次的结果都是否定的,如果不是当时行事太过蛮横跋扈,以致江府树敌太多,最后只能锁府避祸,任由儒家侵占中洲,今日的江府本应该有更多能人异才,远远还不轮不到江应雄出来充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