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老人的脸爬满了皱纹,但一双硕大的眼睛,让他整个人如同一口在战场上浴血多年的老刀,虽然刃上缺口弥多,仍不失锋锐之气。 黄龙老人盯着天斗真君:“一会如果动起手来,我可不能保证给你留个全尸。” 天斗真君长撤一步,飞回地上,稳稳地站在了道家阵团中央,整个过程全无任何拖泥带水,心里更没有一丝面子上的焦虑。 黄龙老人再次审视着眼前的吕帝,吕帝依然神情呆滞,只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冰光四溢。 “怎么,见我复生,你一点都没有什么想问的?”黄龙老人问道。 吕帝黯然而立,只有风吹衣袍的声音。 “百年不见,你这脾气可以修得丁点不剩了,遥想当年你带人杀进我术家的时候,何等的义气风发!”越说黄龙老人的牙齿就咬得越响,发出咔咔怪声。 语毕,黄袍上的黄龙光芒大盛,黄龙老人一身真元激荡不已,一拳递出,天昏地暗,强大的拳劲,在天空中烧出一条宽大的黑色火道。 吕帝闪身一躲,但火道来得迅猛,宽不见边,虽是躲过了大部分力道,但仍然被拳风扫中了衣服,向来以坚韧无比闻名于世的鲛纱长袍被烧出一条长长黑线。 就在黄龙老人回力的一瞬间,吕帝轻持桂枝,风驰电掣地攻向黄龙老人。 黄龙老人嘴角浮上一丝得意,不急不慢地收回右拳。 就在吕帝倾力一击即将击中黄龙老人的时候,他身后的黑火大道轰地一声炸了开来,黑色的火道中烈火冲天,此时若是继续攻击黄龙老人,势必吕帝也会被烈火吞噬。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任何人都不会选择同归于尽,毕竟后面可能还有更好的攻击机会。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黄龙惊呆了,只见吕帝丝毫不顾身后的火势,毅然决然地向黄龙冲了过来。 黄龙老人当机立断,手中拳掌交错,一把死死地握住了那根又尖又利的桂枝,刚刚一接触桂枝,感觉到那极其异样的真力,眉上皱出好几条深沟。 吕帝前路受制,身后狂火袭身,刹那之间,那件坚韧无比的鲛纱长袍,瞬间被狂火烧得一干二净,圣武降世的道祖吕帝,自头以下的身子全光了。 在场所有人都盯着吕帝的下半身,呆若木鸡。 倒不是因为所有人都喜好男风,爱看吕帝脱衣服。 而是因为吕帝的整个身子,居然都是是稻草做的! 包括哪只原本那只拿着桂枝的手,此时也是插在一长截稻草里,一个稻草人拿着一根桂枝,说不出的怪异。 黄龙老人更是惊诧不已,手中力道一松,吕帝趁机抽身退去。 黄龙老人怒眼相对:“你到底是谁?” 吕帝一双冰眼沉静如水,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已经身无寸缕了。 黄龙老人决意一试眼前之人的真伪,只他张了张嘴仿佛说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经由黄龙老人的神识传出,除了吕帝其它人都听不见。 在黄龙老人念完那三个字之后,吕帝瞬间变了样,吕帝的脑袋时左时右的疯狂摆动着,不时嘴里还出异常痛苦的哼叫。 额!!!啊!!!哈!!!!嗯!!!! 原来没有一丝表情,此已经扭曲到了极致,仿佛他身上有一条怪力在疯狂地破坏着他的五脏六腑。 突然吕帝稻草做的四肢,伸得笔真,他昂着头张着嘴痛叫一声:啊!!!!!!!! 一道清气从他的嘴里窜了出来,直射天外而去。 清气消失之后,吕帝的头重重地垂了下来,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破砰然而碎,流出两条清水,吕帝空悬半空,如同死物。 黄龙老人说的三个字到底是什么,在场的人没有人清楚。 道家所有人都还难以接受这接连而来的突变之时,天斗真君醒了过来,立马一道神识传给四象山主和慕容雪仙。 六人同时从地上冲上半空,将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吕帝围在中间,天斗真君站在前面,恭敬地施了一礼:“前辈,我们本来无意兵犯术家,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取回一把掌教剑。” 黄龙老人从袍中取出黑金剑,握在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天斗真君:“你说的可是这把剑。” 天斗真君抬头望了一眼,依旧低垂着头:“是。” 黄龙老人轻飘飘地说一声句:“那好。” 黄龙老人右手上罡风四起,五根手指紧紧握着剑身,黑金剑身上发出阵阵低吟,似是在讨饶。 黄龙老人脸上几条皱纹一动,手上猛得一用力,三声脆响之后,道家掌教剑,黑金刚瞬间断成了三截。 一见掌教剑被毁,慕容雪仙的右脚轻轻迈了一步,像是已经压制不住心中的怒心一般。 天斗真君立马低头给慕容雪仙递出一个眼神,他才收回了脚,老实站在一旁。 黄龙老人随手将手中三截断剑,从千丈高空扔了下去,如同在扔一些破铜烂铁。 虽然心中不平,但绝对的武力面前,天斗真君也不得不压着心里的不快。 在难以下台的时候,突然来了个台阶,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要抓住的,哪怕这个台阶是被别人扔出来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前提是你得屈辱地活过这十年。 这是天斗真君这一辈子信奉的真理。 天斗真君晚上挂着无比的恭敬,躬着身说道:“多谢前辈成全,如今掌教剑既然已经完好无损的回归道家,我们就可以回山了。” 黄龙老人站在天下,尽显傲然睥睨之姿,没说可也没有说不可。 六人扶着吕帝,慢慢往地面飞去,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浩浩荡荡的道家大军,好像一场无声的大浪退潮一样,纷纷涌入风隐镜中消失不见,人群中没有任何声音,遍地道门修士的尸体无人收捡,仿佛这些人跟道家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更别那些在战场上遗失的无数兵器。 他们突然来袭,再黯然而去,不带走战场上的任何东西,包括那些死在战场的师兄弟,师叔伯们。 道祖败得太突然,如同无数块石头堵在了所有道家修士的喉咙里,败退的人群,静得可怕,他们都死死守着这样一个默契,像是为这败得莫名其妙的一战,讨要最后一点点尊严。 远处一片大的芭蕉叶后站着三个小人,一个和尚,一个拿着书的儒士,一个身上绑了无数铁链的中年人。 儒士开品赞扬道:“蒲叶大师,还是你们罗皇寺的佛法高妙啊,竟然能缩变我们三人的身体,让我们躲在这片芭蕉叶后,不然我们可是没法这近的距离一睹这场匪夷所思的道术大战了。” 和尚念了个佛号:“黄居士谬赞了,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释儒法三家自本彼此相助才是。” 两人一起望了望第三个铁链中年人,中年人刚想说话,他身上的铁链就越缠越紧,死死地缠着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来说话,嗯嗯啊啊半天之后,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儒士道:“唐兄,我们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心意,我们已经知晓了,你就不用拘礼了。” 姓唐的中年人,这才停了想说话的心情,静静地闭上了双眼,调节内息,身上紧缠的铁链随即松开了。 儒士继续说道:“今天这场战事若是传了出去,必然举世沸然,真想到,我们的四家之首,清鹤山道家,居然真有请祖下界的本事。” 和尚说道:“另一边的术家也骇人听闻,术家十老藏身术家百年,居然无人知晓,而且还躲过了天罚,这要是让江湖的野修知道了,必然又是一场大乱。” 儒士眯着神色凝重:“最后出现的这个黄龙老人。。。” 和尚哀叹一声:“江湖危矣,人间险了。” 儒士道:“听那黄龙老人,言语之间,与道家可以是有着说不尽的深仇大恨。” 和尚道:“是啊,四家之首的道家,从今日起,便是一步踏进了多事之秋了。” 铁链中年人依然毕着眼在调息,对他们谈论的事充耳不闻一般,不置一评,不过他要说话,他身上的铁链应该不会放过他的。 和尚和儒士早就熟悉了这中年人的这个习性,知道这是他们法家修行的根本,也就习以为常了。 儒士言语藏机说了一句:“如今道家逢此大难,我们四家一体同心,此去回去一定要劝圣人出手帮道家一把。” 和尚也跟着说道:“是啊,平日里风光无限的道家,居然尝此辱败,想来道心也不好受,回去我也要劝劝佛丈为道家出些力,才对得起道家往日里对我们三家的关照啊。” 和尚和儒士相对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和尚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样:“皇道两庆有多少年了?” 儒士想了想:“太久了,这日子一时都算不过来了。” 和尚道:“说到皇道两庆,我就想到了孔孟一家,放眼当今天下,能与玉都如此亲密的,除了皇道两庆的道家,就是贵家儒门了。” 儒士笑了笑:“蒲叶大师说笑了,三人行,则必有一人行尾也,我堂堂书仪儒门,可是耻为人尾久矣。” 说到人尾两个字的时候,儒士的嘴张了张,露出一排洁白牙齿,只是这牙齿上却隐隐现着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