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平静道:“小心点。” 昼眠抬眸看他,他墨色的瞳孔却温柔,比起她的慌张,他从容温和。 昼眠忽然意识到不是从前了,她直接道:“我赔你一支新表。” 时妄轻声道:“不用。” 他看着她:“被你撞碎的表,比原先的样子要好,至少今晚我看见的时候会开心。”钄 看着他清贵却温和得没有任何距离感的眼睛,昼眠忽然觉得海水在倒灌进记忆里。 很久,她都没有再看到这样的眼神了。 第一次见他,是校庆的庆功宴,杨柳岸不止是酒业,也有西图澜娅餐厅和酒店,她那时不知道庆功宴是时妄请客。 只觉得庆功宴开在这样装潢精致的西图澜娅餐厅里一定要花很多钱,不像校方的作风。 她那时最好的朋友叫林孤鹭,特立独行但人缘好得出奇,昼眠的台球是她教的,摇骰子是她教的,日常对话的几句韩语和法语都是她教的。 林孤鹭那时被同校的陈忘寒努力追求。 于是,林孤鹭被邀请了,她也连带着被邀请了。钄 林孤鹭走得太快她跟不上,进门的时候昼眠是跑着进的,不负所望地直接撞上送酒的侍者,托盘上那瓶红酒猛地摔碎在地。 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回头来看她,震惊和失望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去…” “怎么搞的,这酒好贵的。” 陈忘寒遗憾道:“这支酒六万呢,还想今天尝尝,一下就摔没了。” 六万,听到这个数的昼眠陡然间心口发凉,慌张到不知如何应对完全突破认知的数字。 就在此刻,有个长相很英气却又清爽的少年淡淡开口:“可以了,别吓到她。”钄 那是她第一次见时妄。 说是一见钟情或许有些灼人,但怦然心动却骗不了人。 时妄坐在席上,没有多看那支酒一眼给她增加负担,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六万,几百块的酒而已,再拿一支就好了。” 后来昼眠回去搜,才知道,杨柳岸的酒从来不下千。 六万的可信度比几百高很多。 所以她按照记忆,买了一瓶一模一样的酒,在话剧社活动的时候拿出来分享给大家。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像晨曦,他的温暖不灼热,只是清澈又淡然,像清溪反射上来的光,可的确是温暖的。钄 以至于她那一刻完全就松弛下来,不觉得慌乱。 平心而论,她虽然没有见过六万的酒,但要赔家里并不是赔不起,只是这酒超出了她的认知。 这么久以来,再想到那个眼神,和那句平静的话,还是会觉得那个少年耀眼得不像话。 以至于会觉得后来的时妄,和那个令她心动的少年不是同一个人。 再见到这种眼神,她下意识地恍惚了一下。 她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托在他手腕下方,看清楚他手表的品牌:“我还是再给你买一块,不想欠你的。” 时妄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又不拒绝了,凝视着她:“好,你再给我选一块。”钄 昼眠看清楚他那只表,时妄却轻声道:“买万国就行了,不用买同个牌子。” 昼眠淡淡道:“百达翡丽和万国差价这么多,赔了和没赔有区别吗?” 时妄的视线缱绻:“不算是赔,算你送给我的礼物。” 昼眠觉得再说什么他都会找到牵扯的理由,干脆就不说话。 时妄拉了一下她的手腕,让她坐下等:“你记不记得我们总是给陈忘寒和林孤鹭当电灯泡的时候?” 昼眠淡淡:“不记得了。” 当然记得,每次有那种时候,她就很高兴,哪怕只是能假装尴尬地和他搭几句话,假装是因为太尴尬才和他说话。钄 实际上他并不尴尬,只是平静,而她也只是在窃喜。 因为他太有距离感,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有交集,每次因为陈忘寒林孤鹭的原因,能偶然遇见他,她都会很开心。 所以有段时间她一直屁颠屁颠跟在林孤鹭身后。 但过去就是过去,难道还不让人翻篇吗? 她抽出手:“表,我明天选一块还给你。” 时妄微微扬眉:“好。” 曾经得不到的少年就坐在她旁边,她知道她无论做怎样亲密的举动他都不会介意,也知道只要一回头,他就会向她走来。钄 但终究不是曾经。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如果时妄没有做过后来那些事呢。 可刚想,她就会掐断自己的想法,因为所有伤害都是存在的,如果记挂一个人,想要回头时思念的是和他的美好瞬间,而非人品性情,那他不值得她回头。 如果用过去的美好劝现在的自己妥协,只会在劣质的关系里不断搅着。 应该做的,是把他当成一个刚认识的人,再铺陈这些事情观看,看作为第三者视角的自己是否能原谅,如果觉得绝不能与这种人深交,那就该秉持决不能与他深交的想法。 电子音叫号叫到了时妄,昼眠回神。 时妄站起身去拿药,背影挺拔修长,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钄 他的柳叶眸像含着春水,澄澈如有倒影,而倒影不是垂水柳枝,是她,温柔得t入骨。 昼眠垂下眼眸,没有和他继续对视。 窗外夜色迷乱,时妄和她走出医院的时候,路上已经没多少人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时妄的手背碰到她,昼眠下意识往回收了收。 时妄忽然微微弯腰侧身:“你看那棵树,上面好像有什么。” 他的脸贴近她的颈窝,昼眠抬眸去看那棵树,那棵树什么也没有,她还仔细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