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风微一思量,说道:“你是说,那天那个蒙面的女人?” “不错。” “她是你的人?” “是我派去,杀孙叔况的。”紫昆仑顿了顿,复又说道:“那天我瞅准了雀先离开,孙叔况又一副病发的模样,我便差了赵莺去对付他。 “不成想,这都是他们演的,为的就是将我给逼出来。幸好,赵莺最后没有性命之忧。” 季长风喃喃道:“演得真好。还跟我说,你已经死了。” 紫昆仑道:“那既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好给他的说辞圆谎,再来,将你惹怒了,也好多个借口,对你动手。” 季长风点点头,道:“是我没用。” 紫昆仑望向他,语气软了下来,说道:“我知道,这样多的事情摆在你面前,你一时接受不来。 “招员武会那天,我也十分担心你会遭了那华采衣的毒手,幸好明堂的白公子救了你,使你脱离了眼线,我才能到此来寻你。” 季长风道:“嗯。” 紫昆仑一时失语,片刻后才道:“你••••••怪为师么?” 季长风道:“我不知道。现在我不知该信些什么,脑子很乱。” 紫昆仑道:“师傅瞒了你许多事,你怪师傅,也是应该的。” 季长风不语。 紫昆仑立起身来,望烛火那头行去,擎了把剪子,将烛芯的尾巴剪去了,使火愈明了些。 季长风看了过去。 逆着烛火,只一个剪影,却是很清楚——当真是瘦了,套件褂子,还很松垮,行起路来一瘸一拐,身上的褂子也随着一飘一飘的,再有那一头盖下来的长发,整个森森郁郁的。 化在烛火里,那火霎时间大了,如焦如灼,他的影子一点点的矮下去,像个死囚,吃过了最后一顿牢饭,听到外头打更天明,便要往死刑场去,一步一步,都是将死的心情。 季长风看了这个,险些又要掉泪。 紫昆仑扶着几案立在那里,好像也有掉泪的意思:“为师——败了。” 季长风听了这话,喉头哽住一般,说道不得。 “师傅这辈子,除了当年执掌太一,没做过几件得意的事情。现今细细想来,能叫我得意的,恐怕也只有你和雀先二人了。 “你不要怪雀先,孙叔况毕竟才是他的师傅,护着师傅,本来也是应该。可惜了,到底我也没能去看他一眼。” 季长风默默听着,忽觉着不对劲:紫昆仑这番声句,怎透出些遗托的意思来—— 当下便整了整神,回应道:“您往后,作何打算••••••太一道,应该是••••••” “回不去了。”紫昆仑笑道,“本来还想着,有朝一日能看着你和雀先在太一道执掌权柄,而今,是万不可能的了。” 季长风低声道:“我从未想执掌权柄••••••” 紫昆仑道:“都不重要了。今天来,也是来看你最后一眼的。往后,你怎么看为师的种种,也任由你了罢——” 季长风蓦的立了起来,惊道:“您——您要去做什么?” “败局已定,我便去找那华采衣和孙叔况认输好了。” “去找他们?!他们现在巴不得杀了你!” “是——我想过了,总比往后龟缩余生,老死病死的强。” 季长风往前了一步道:“老死病死有什么不可以——你都这把岁数了••••••” “只有我死在他们面前,他们才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紫昆仑盯着季长风,定定的说道:“否则,为了将我的行踪逼出,纵使你入了明堂,他们也有千百种手段来对付你——因为他们知道,我只剩你一人可以倚仗。” “那便让他们来找我好了!”季长风喝道,“有什么麻烦我自会解决,您不要自作主张替我决定!” 紫昆仑两眼钩钩望着季长风,蓦然间竟笑了。季长风争得正起劲,忽然间见他如此,心下一煞,不知作何反应。 紫昆仑一面笑一面道:“季长风。” “••••••我在。” “在”字才出,季长风便觉面迎掌风,还未作应,便给一下劈在了枕后三角处,顿时眼前一黑,就要晕厥过去。 晕厥之前,季长风听到紫昆仑说与他的话是: “今夜过后,你我师徒—— “——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