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楼主冷炉烟见了井口的动静,立时明白了大半—— “是大梵天的‘大乘禅箍’” “‘大乘禅箍’?” 季长风与熊荆于初涉江湖,见识尚未开通。 “这是云门高人修行时用来防护的宝物,一旦施开,欲界千魔也侵入不得。” “那我们该如何出去?求楼主指点——” “你们从井口是必然不行的。想要出来,唯有——” 冷炉烟暗自思忖,忽计从中来,立时喜上眉梢,手捏法诀,一个“唵”字,轰的一掌打入地底,真气大开。 而后井底弹指间土石松动,猎猎震悚,忽的钻出万千蚕丝,往那季熊二人包拢过去,弹指间便将他们裹到一个巨大的蚕蛹里去。 再有两根粗壮的蚕丝破土而出,将这个蚕蛹往地底一拽。 只听得一阵破土开石的响动,眼前一亮,蚕丝蜕破,他们已然站在大日头下,恍恍的睁不开眼。 “大乘禅箍封住的只是井口,并没有把你们周围的井壁都屏住。”冷炉烟笑道。 恰这时远方鼓瑟大响,歌舞雷动。 三人脸色一紧,齐齐转头去看。 冷炉烟惊道:“不好——玄举要开始了。” 话音一落,便听簌的一下,季长风已绝尘而去。 熊荆于一声等等尚未叹出,冷炉烟已振出白缎,破箭之势直射出去,将那去了三十多丈的少年拦腰截住。 冷炉烟手腕一个使力,又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 季长风脚未落实,已急着道: “玉树楼主大恩大德,季某没齿难忘——只是玄举在即,望楼主放我先行,待到••••••” “我不为你这个!”冷炉烟打断道,“我有更紧要的事情要说与你们。如若此事不成,牵涉的就不只是你一个小小的玄举了,整个玄门都要大乱!” 季长风一听事态严重,便也按下心气,静默下来听他说辞。 冷炉烟觑了熊荆于一眼,道:“我要说的事情,想来你那天窃听的时候,已经有所耳闻了。” 熊荆于回想当日,立时通悟其意,汗颜道: “你是说••••••云门大宗师••••••” “不错,云门那色僧,意欲联合我芙蕖苑,谋杀明堂当今掌事少当家!” 季长风听了也是一阵异色:“明堂少当家?那个‘天道第一’的传奇少年?” “是他。” “那怎生可能?明堂乃是玄门第一大宗,饶他云门倾尽教派上下之力,都不可能撼动明堂分毫啊。” “只是暗杀一个明堂少主,还是可以的。” “怎么做?”季长风奇道。 “鬼怪。”熊荆于冷冷道。 “开什么玩笑?”季长风笑道,“天道第一人——还有什么精怪能——” “有的。譬如我们芙蕖苑镇压了二十年的魔物。”冷炉烟道。 “魔物?” “芙蕖苑由戏水楼主花伶侬一手建立,表面是烟花柳巷秦楼楚馆,实际是玄门中囤封精怪的重要所在! “二十年前,花伶侬便与明堂当今掌门西风断雁立下盟誓,将一魔物镇压在戏水楼的千寻之下,由芙蕖苑五大楼主轮流看护,若有分毫闪失,立即通报玄门,以策伏虏。 “那日大梵天亲临戏水楼,我无意中得知,他已勾结好花伶侬,预备将那魔物在玄举之日放出,意欲诱引明堂少主前往降服,待他元气大衰,便出手将他一击毙命!” “而后对外宣称,明堂少主因业殉身,死得其所!”熊荆于插口道,“这也是那天发现我窃听后,大梵天一心置我于死地的原因。” “当日花伶侬念我旧日情面,劝下大梵天,留下我们三人的性命。事后她将我拘在了一处花狱内,我近乎耗尽元气才将那花狱冲破,来此处寻到你们。 “现在我的真气已所剩不多,短时间内再难复原。因而我现在需要你们替我去知会那明堂少主,让他速速请出玄门之首西风断雁,切切不可鲁莽行事,亲自入那戏水楼去降魔! “那魔物二十年前尚且需西风断雁亲自押解,修行定然超乎寻常想象,若非西风亲临,恐难降获。” 熊荆于道:“我能问你个话么?” 冷炉烟看了她一眼,道:“你且问罢。” “你身作芙蕖苑的玉树楼主,芙蕖苑倒戈,你为何还要协助明堂?” “••••••” “••••••” “这个话,我答不了你。”冷炉烟道,“如今明堂确乎是式微了。然而若是三年前,那件事情没有发生,如今的临安玄举,哪有云门和太一道分羹的份!” 季长风与熊荆于心下知晓,冷炉烟说的,是三年前明堂英杰一夜出走的传闻。 彼时传了个妇孺皆知,满城风雨,也是打那以后,江湖上便有了明堂式微的说法。 然而那玄门之首西风断雁依旧镇守明堂,所以尽管才杰流散,其他的宗派也没有胆魄与实力,去夺那“玄门第一大宗”的称号。 “不必多说,你们快去罢。” 季熊二人于是拱手告别。 临走时,熊荆于被拉住了,她回头,看见一对好深好深的眼: “你保重。” 熊荆于咧嘴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道: “你放心,只要不在此处当侍女,到哪里都是我撒泼的地儿。” 冷炉烟给她逗了一逗,便自笑了。 恰这时季长风问他:“那明堂少主,唤作什么来着?” 冷炉烟回忆了一番,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白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