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太一道招员武会这天,熊荆于早早便起了身。 她更衣盥洗毕,吃了临安这时节特有的杏花粥,漱过了口,便去寻李聪聪与巫胖子二人。 将这二人拉了,就要出发,去给季长风助气。 这时才辰时三刻,李聪聪与巫胖子二人都是昏昏欲睡状,几欲要趴在熊荆于肩头睡着。 这熊荆于是何等样人,岂容他二人这般松散,反手两颗火雷甩出,将这两人炸了个竖发朝天,糊头炭面。 这还不行,她还要挥起她的两个拳头,威吓道: “再敢睡——老娘就让你俩一直睡下去!” 这熊荆于近日与明堂鱼夫人颇为亲近,自随了鱼夫人的口舌,张口闭口老娘老娘的,当全天下都是打她胎里钻出来一般使唤。 李聪聪与巫胖子这几日是无半点敢驳话,只得服服帖帖的随着她走。 走过了七八个街头,终是觅到了赶往招员武会的季长风。 他的身侧同行着一名少侠,听介绍是自幼的友人,姓张,名雀先。 这厢一一结识过了,便并肩一同行去。 终于到了武会当场,只见一块空地上高高架了一个台子,台子东首是坐席,西首是人群。 南与北各自立了些太一道的侍卫,都是云翳纹袍子,飘飘乎的跟天神立侍一般。 半炷香过后,东面一个大锣敲响,浩浩汤汤的行来了一伙僧人,为首的肉髻蛇耳垂,无外乎是云门大宗师大梵天。 再跟着西面一阵炮竹声起,烟雾缭绕间,又一伙道人健步而出,为首的鱼龙得罗纯阳巾,正系那九歌神祇云中君。 这二人临降,便是东一个锣响,西一个炮仗,引得熊荆于撇嘴讽道: “登个场跟要出嫁了似的,敲锣打鼓,还放炮。” 这厢说毕了,她望季长风那处去看。 她发觉季长风阴着脸,不言语,心下便有些膈应。 这小子有古怪。 思及此,她便凑上前去,刻意说道:“等会儿可得好好打,别给我们丢人啊。” 季长风回道:“噢。” 熊荆于龇龇牙,狠扇他的肩头道: “几个意思啊——哥几个起大早给你捧场,摆张阴脸!” 季长风憨笑了一下,回复道:“不好意思啊••••••” 说罢了,又是一张阴脸。 熊荆于摇摇头,只当他是临场紧张,也便不再去叨扰他。 这时大梵天与云中君坐定了,场上的太一道考侍便开了卷,宣读起招员武会的考则来。 很简单的考则,两两相峙,两轮过后胜出的两位再较个高低,最终拔萃者遂可遁入太一,正式修学。 熊荆于听过了考则,立时欣喜,又攀上季长风的肩头道: “四进一——你小子几率很大唉!” 巫胖子立在一侧吃枣糕,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倒也不一定,可别遇上什么天山剑客,龙岭盲侠的,这俩家伙最近声头可旺了。” 熊荆于觑他一眼,说:“死胖子,你是哪边的人?嗯?——” 熊荆于回护季长风,是因了长久来的歉疚。当初哄骗季长风,潜入戏水楼生了那样多的祸端,如是不幸,真误了季长风应举入玄,那她定要悔恨一辈子也不休。 好在诸事平顺,这当儿她还能立在这里,为季长风助气打力,自是庆幸不已。 旁人的一干挑衅,都给她一一驳斥回去。 知情的要笑她心善而事不善,不知情的还当她于那季长风有意,自是作出嗑瓜子看戏状,一切都了然于心。 不多时候,武会便开始了。 由那太一道的考侍擎着一个竹筒立在台上,筒里插了竹签,签上便是玄士的姓字。 那考侍当着全场人众,甩动竹筒,甩出两个竹签来,签上姓字的身主移步到台上,各自行礼完毕。 考侍退到后头,待到双方都做出预备姿态,便一棒敲响铜锣—— 锣响未息,台上的两个人影已交叠在一起。 日影偏了四分有余时,台上已上上下下过去了七八轮,考侍还没摇到季长风的名字。 熊荆于有些立不定,但她怕季长风跟着也焦躁,乱了心神,遂出声宽慰道: “你别紧张,很快就到你了,不会是什么强手的。” 其间有一个北荒的驱魔武士,身高有近九尺,给敌手呼了一掌,肱骨尽断,给四个人抬下了台。 熊荆于暗里吃惊,面上却镇定自若的对季长风道: “没事的,真遇到这么狠的,我肯定上去帮你!” 日影偏了五分,终于那考侍捏起了一根竹签,喊出了季长风的名字。 熊荆于拿出腰间一块布巾,踮起脚去给季长风拭汗,一面拭一面道: “到了台上,你且作一番长长的吁气,且莫要慌张——我和李聪聪、巫胖子都在这下头呢!” 那季长风见她如此殷勤,也便附和着笑了笑,眼睛四下里顾望,惑道: “就你们三个么?” 熊荆于道:“你是问汤仔——呸,青王殿下罢?今天好像有个大臣来找他,没一起来。” 季长风作了声笑,复又问道:“那••••••白公子呢?” 熊荆于怔了一怔,思量了一下,回说: “他——好像这几天都没看到。前天听他说再过几日便去襄阳,后面就没再见他了。” 季长风点点头,嗯了一下,一个回身,挣开熊荆于拭汗的手,连做三个翻跃,稳稳的落在了武台上。 后面熊荆于喊着要他注意些什么,复要追上来,然而前头的人群很快将她包拢住,要说的话硬生生的断去了半截。 前头都是男子,生得高,将她的视野遮去了,看不清切。 熊荆于蹬高了足尖去看,还是一个个人头浮动,于是她卸了气,直接骑在了巫胖子的肩头上。 这一下起来半丈之高,什么都看得个分分明明清清楚楚。 季长风对面立着的人,六尺身量,形态伛偻,颓颓然半梦不醒状。 反观季长风,拔健如箭竹,英气如鹰鹫,立在那里,飒爽萧然,隐隐有脱尘绝俗之风,实在是好看。 熊荆于对比下来,心下顿生得意:此战季长风必胜无疑! 然而再看一眼,她的心思就变了——她发现了一件,叫她大惊不迭的景象—— 季长风没有带剑! “这小子怎么回事,难道是忘带了?不可能啊,剑客视剑如命,他怎么可能把剑忘了——遭了!没有剑,这小子该怎么对付啊——” 这时铜锣声响,那六尺男儿已发出断喝,刷刷两下戳出两指,直往季长风处攻来。 这一记杀招凛冽异常,且身形极快,众人才骇得一眨眼,便见那两指离季长风的前胸已在两寸之内! 熊荆于掩目大呼: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躲! 她遮住了双眼,以为定要听到季长风的惨叫。 然而惨叫是听到了,却粗哑十分,定不是季长风所出。 因而心生困惑,睁眼去看时,只见季长风依旧挺立当地,不过两掌伸出,掌中雷鸣赫赫,滋滋作响。 “太一道绝技——流云掌!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