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香风生起,吹在一根花茎的顶端上,竟霍霍的开放了——狭倒披针,褶皱翻卷,血色殷红,赫然是一朵红品石蒜花。 花伶侬伸手去接,然而它飘悠悠的,一下躲开了。花伶侬诧异,望十尺外的般若看去。 眼下般若已立得笔直,毛发披在脑后,将容颜直露出来——却是与花伶侬一模一样的五官眉目。 花伶侬问:“这朵花是?” 般若道:“摘下它,你就能回忆起一切了。” 花伶侬道:“你为什么帮我?” 般若道:“什么傻问题,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分什么彼此。” 花伶侬道:“不,我完全控制不了你,你是独立于我的。你不是我。” 般若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早在我诞生之初,我便已经有了独立的意识。不过那时候还需要依靠你的胎盘和怨念存活而已。” 花伶侬道:“那我恢复记忆,对你有什么好处?” 般若道:“没什么好处。不过你帮我解了青铜面具的封印,我帮你恢复下记忆,互帮互助而已。” 花伶侬点点头,并不致意,也不动作。 般若催道:“快点罢,召唤出这么一朵出来不容易——咦!有人来了,难道是••••••不对,气息弱了很多,但是为什么血脉如此相似,难道是他的血亲?罢了,让他们进来罢。” 话音一落,四处围拢的花茎纷纷退散了,露出一个窟窿来。窟窿外剑光一闪,便是一身紫袍的汤尚倏忽里闯入,剑锋一换,朝般若的方向直刺过来。 般若呼的吹了一口香风,吹到汤尚身上,弹指间从他的七窍里冒出刀枪剑戟般的花叶出来,汤尚大吃一惊,真气立时运了二十四个小周天,要将那股香给排出来,然而他运气越快,那花叶便生得越快,转眼间抽出了三个大花苞,只待汤尚再动他一动,便能剥剥剥的盛放出来。 汤尚于是只好立住,不作动弹。白潮声随后赶到,见了这般境况,也是一惊,脚步立时停下,立在汤尚身侧,两两面峙着。 “哈哈哈——这下都到齐了嘛。”般若森森笑道。 白潮声见了花伶侬跟前的红品石蒜花,瞳孔刹那间一个紧缩:“那是——曼珠沙华?” “不错。”般若悠悠道,“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普佛世界,六种震动。” “你要用这朵花给她恢复记忆?”白潮声急道,“万一她在彼岸世界回不来呢?” 汤尚惑道:“什么意思?跟彼岸世界什么关系?” 白潮声道:“人死后亡魂堕入幽冥,要在忘川河畔摘一朵曼珠沙华,而后循着奈何桥渡过忘川,在望乡台上,嗅着曼珠沙华的香味,唤醒一生的记忆。 “花伶侬阳寿未尽,般若无法将她打入幽冥去走那一遭,只能反其道而行,运用地狱道行术,将一朵曼珠沙华从冥界召唤出来。 “这花本就是引灵之物,一旦嗅到它的香味,不管是生是死,人的魂魄都会受到花香的牵引,直下九泉。 “这样虽能让她像一般亡魂一样,回溯自己一生的记忆,但是一旦渡过忘川,她就是彼岸世界的鬼魂了,到时候幽冥鬼差定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她要再回来就难了!” 花伶侬听罢了白潮声的话,恍然回头,望向般若:“真是如此么?” 般若道:“没错,是这样。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花伶侬道:“若我真的回不来••••••” “那不回便是了!”般若笑道,“我想,你看罢了这一生的回忆,定然也是不愿再回到阳间的了。” 花伶侬道:“你知道我经历的事情?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告诉我?” “我告诉你,哪有你亲自看清楚呀。”般若道,“你被瞒了二十年,单单从我嘴里讲出来,能解你的心头之痒么?” 白潮声出声拦道:“戏水楼主!你切要深思——为了追回一些本就不甚美好的记忆,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值得么?” 花伶侬的眼睛空了,风吹进去,又很快的出来,什么也没有,空洞洞的。后来那一对眼慢慢的盈满起来,像两汪大海,将整片星空都倒映在里面,星光与波影闪在一起,灿烂非凡。 “值得。” 白潮声怔了,汤尚也怔了。般若只是冷笑。 “我愿意用命来换。” 说罢,她一个伸手,剥的一声,将曼珠沙华折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