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不见!”老何捏着鼻子挥动着门哨棒:“我家老爷今天谁都不见!”卢家老六一边躲着老何胡乱挥舞的门哨棒一边拱手:“人命关天,还请老先生通报一声吧!”老何将门哨棒往身边一戳:“我家老爷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们滚吧!”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一个个的来的这么勤快。”老何心里嘀咕着。 最近松门城戒严驱逐外人,平日孙老医治的对象都是那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江湖客,来求医的病患都是些什么经脉扭曲、五脏移位、身中奇毒、被人下蛊之类的,都是些疑难杂症,所以孙老的收费也是奇贵,然而在那些江湖客看来这些钱多往望机阁跑几趟,捉些通缉犯换赏金即可,无数身怀案底的逃逸犯意图翻越龙舌边境逃出十二城范围,松门城紧靠龙舌边境,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通缉犯,所以这些江湖客也是最不拿钱当钱的家伙。 但是如今松门城大肆清理外人,将那些江湖客挡在了松门城外,让医馆很是冷清了一段时间,由于自家老爷收费高昂,城内居民那些个小毛小病的一般也不会来找自家老爷,搞的孙老的医馆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但即便是如此自家老爷也不是谁都能说见就见的,之前进去的那个混小子好歹身上干干净净的,但是面前这几个身份可疑不说,而且……”老何悄悄松了松鼻子打算换口气,但手刚刚离开鼻翼马上就有一股浓烈的味道趁机而入钻进老何的鼻腔,熏的老何倒退几步:“你别走过来了!你自己身上一股味道闻不到吗!我家老爷好歹是松门城有名的杏林神医,岂是你们这些个野东西说见就见的!” 老何这句话说的声音比较大,让卢家六兄弟都听到了,几人当即眼就红了。 卢家兄弟几人都是孤儿出身,老何这句“野东西”虽然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进了他们几人的耳朵不是那个意思也变成了那个意思,于是…… “你……你们想干啥?”老何被卢家兄弟六人给围了起来。卢三狞笑:“干啥?小爷兄弟几个今天给你老人家免费松松骨!” 说实话卢家兄弟几人功夫不怎么样,不然就留在镖局当镖师而不是被镖局放出到西漠去跑马了,但是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虽然老何身怀武功,但是卢家兄弟常年在西漠跑马身体素质也不是盖的,西漠那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兄弟六人在那个地方锻炼出来的身体和套路也不比老何差。 几人仗着身体素质好,硬抗着挨了老何几棒子硬生生冲进了老何的棍棒范围内,抱腿的抱腿,抱胳臂的抱胳膊,剩下的几人把王八拳抡圆了往老何脸上招呼,老何的功夫还没来得及使出来就被几人一通乱拳给揍趴了。 …… 孙老坐在正堂座椅上,双腿上深入骨骼的常年旧患令孙老犹如坐在针毡上一样,自从双腿被废以来孙老全靠喝下可以麻痹自己下半身的汤药来抵御双腿被废的痛苦,为了避免自己的身体产生抗药性,几十年来孙老给自己变着法做各种配方配置的麻沸散,换着花样喝,各种配方的麻沸散就像是接力一样将孙老双腿的痛苦牢牢压制着摩擦,从未断过,直到现在…… 孙老额角开始渗出汗水,他昨晚喝下的麻沸散药效已经快要过了,他隐隐感觉得自己的双腿麻痒刺骨,然而白晓笙坐在堂下久久不肯离去,处于对笔录人的敬畏孙老自然是强忍住身体异样回答白晓笙的问题,为了赶走这个小祖宗孙老甚至把自己早些年干的那些档子破事儿全部都说了出来,在他看来反正笔录人对自己这些事儿肯定是知道的,与其等着像磨豆腐一样一点点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磨出来不如早点交代了早点吃药。 堂下的白晓笙心里合计了一下,确认堂上的孙老再榨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了,于是拱了拱手:“多谢孙老相助,此番多有打扰,在下告辞。” 听到这句话堂上坐如针毡双腿麻痒难忍的孙老心里几乎要欢欣起舞了。 小祖宗你终于想起来要走了! 虽然盼着白晓笙走,但是多少还是要表示一下善意:“小先生何不再多留几个时辰,喝杯茶再走?”白晓笙拱手:“多谢孙老美意,只可惜在下还有要是在身,这杯茶注定与在下无缘了。”孙老抚须道:“那老夫这杯茶永远为小先生留着,小先生永远都是我孙某人最欢迎的客人。老朽腿脚不便不能起身,不然定要远送小先生。”白晓笙摆摆手转身离去:“孙老好生歇息,在下就此别过。”说着就往大堂外走,白晓笙何尝看不出孙老的真实想法,世界上没有人愿意在问答上和笔录人长谈。 一番客套下白晓笙终于走出了离开了孙老的视线,然而此刻即使白晓笙走了孙老依旧喝不到药。 以往这个时候孙老早就该在老何的伺候下服下止痛的汤药了,但是大早上被白晓笙这么一搅和,老何被孙老安排到门外了,而单靠孙老自己是没法从大堂走到药柜的。 孙老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开口喊老何,此刻孙老自己特制的麻沸散残存在体内的药效已经近乎于无,抓心挠肝般的麻痒感顺着双腿开始席卷孙老的每一根神经,此刻他必须拿出百分之百的注意力去对抗麻痒感,根本无法张口呼喊,不然稍有不慎就会出大丑——昨晚除了喝了一碗麻沸散汤药以外还贪嘴喝了一碗前些日子石敢当孝敬给他的鱼翅粥,经过一晚上此刻已经是腹胀难忍,稍有松懈就会在大堂上演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奔放景象。 孙老内心想着白晓笙已经出去了,门口的老何看到白晓笙离去自然会从门口回来,所以不必开口呼喊,但是半柱香过去了,却还不见老何回来。孙老闭眼运气,虽然他手脚经脉因为大筋被挑日渐萎缩,但是体内多年蕴养的那口气还在,只要不岔气,憋多久都没问题。 孙老当年还是药观音的时候就已经对人体无比熟悉了,其暗器手法“落花雨”专打人要害大穴,对自己的身体更是熟悉,睡觉运功都不会出岔子,虽然手脚经脉萎缩导致运气路线稍有改动只能在五脏六腑中运转,但是这五十年来早就将体内路子摸熟了,然而…… “孙老,在下又回来了。”白晓笙去而又返,重新回到了大堂。 孙老浑身一抖差点运气分叉,强颜欢笑:“小先生怎么回来了?老夫可是已经将自己所知全部告知于你了。”白晓笙摇摇头:“非也非也,不知孙老为在下留着的茶水可还作数?在下只求奉茶赔罪,为几位好友求个情。”回过头:“进来吧。” 孙老强忍着彻骨麻痒和黄河决堤之意,抬眼向白晓笙呼喊的方向望去,只见六个身形壮硕的大汉挤进了大堂,将从窗外射入大堂的第一缕阳光遮了个干净,六人的黑影在地上拉得老长,随着这些人进屋,一股马臭味将屋内清香的药物味道赶了个干净,熏的孙老差点精神失守,其中二人抬着一人,那被抬之人正是本该在门口守着的老何。 此时的老何眼圈乌青,鼻血长流,嘴角破了个口子,脸颊涨红肿起,整张脸就像开了染坊一样精彩。 孙老好歹曾经也是靠着暗器打出来的名号,耳力眼力是何其犀利,这几个大汉看似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实际上相互之间你给我一肘子我给你一窝心拳的小动作不断,嘴里还嘀嘀咕咕的相互埋怨:“都是老三。”“老五不是也动手了吗。”“老大还踹人家腰窝呢。”“老二下手最黑!” 看老何这模样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孙老知道自己这一劫是逃不掉了。 “诶?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你们谁上了茅坑没洗手?” 孙老的表情逐渐放松。 这个人世啊,已经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