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洲没来得及问,眼前便闪过一道耀眼的光。 是昂格尔的剑,剑尖正指着他。 握着剑柄的手很稳,稳到剑尖没有丝毫的颤动。 陆洲看着昂格尔,神色坦然,如果昂格尔要杀他,就不会只是拿着剑指着他,所以他笃定昂格尔这一剑,不会刺下去。 昂格尔单手握着剑,对着陆洲缓缓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虽然这是一句问句,但是却没有丝毫疑问的口气,好似陆洲回不来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陆洲微微一笑,说道:“我不该回来吗?” 昂格尔只是摇头。 陆洲道:“妖邪是假的,是绣衣史的调虎离山之计,有几个绣衣史的人想要杀我,不过我被这位姑娘救了。” 昂格尔眼中的警戒之色少了些许,只是他的手却依然紧握着剑,道:“四个返虚境,大小姐救不了你。” 大小姐? 陆洲终于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了,朝鲁只有一个女儿。 他微笑道:“我这人一向胆小,出门会带上许多防身的小东西,离开凌云阁的时候,我师傅给过我几瓶灼骨噬心散,被我弄成了丹丸,一直放在身上……还有,你说错了一点,不是四个返虚境,其中一个是渡劫境。” 昂格尔怔了怔,看了一眼身旁的朝鲁,直到朝鲁微微点头,他才将剑放下。 “乌木子的灼骨噬心散我倒也听说过,传闻是元仙以下皆能毒死的毒药?”朝鲁缓缓问道,声音出带着几分慵懒:“但是毒药这个东西,境界相差不大的时候才好用,境界差的太多,反而会死的更快, 锦儿,他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朝锦儿点点头:“多亏了陆校尉的灼骨噬心散,不然锦儿恐怕见不到父亲了,锦儿即便临阵突破到了渡劫境,依然不是那道童的对手,陆校尉救了锦儿一命,锦儿还未曾谢过陆校尉。” 朝鲁眉头微微一皱,朝锦儿平日里话少的可怜,这一番话几乎比她平时一天的话都多。 不过当听到朝锦儿已经渡劫境了,他顿时展颜笑道:“好,不愧是我朝鲁的女儿。” 至于朝锦儿是否是在帮陆洲求情,此时已经不再重要了。 李芷兰有点无措,满院子的尸体,让她觉得有几分阴森可怕。 冷风吹过,她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朝鲁问道:“这位姑娘是?” 陆洲答道:“回都统,她是李慕儒的女儿,清溪书院的弟子,算的上是属下的师妹。” “李慕儒的女儿?” 朝鲁长长吐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 陆洲怔了怔,他不明白朝鲁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朝鲁并没有在李芷兰身上多浪费时间。 他转过身,从桌上上拿起一杯酒,递给身旁的沈长柏:“我知道你喝酒的,喝一杯吧。” 沈长柏往后退了一小步,既不敢伸手来接,又不敢不接。 朝鲁笑着道:“若是有人请我喝酒,我从来不会拒绝。” 沈长柏只能接过酒,可是酒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他的目光在陆洲和李芷兰身上一扫而过,陆洲的心底顿时一凛。 这目光,他太熟悉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在哪了。 他也明白刚刚朝鲁那句可惜了是什么意思了。 沈长柏是假的,但是这个假扮沈长柏的人,并不是朝鲁的手下。 陆洲一直以来,都把‘沈长柏’想成了朝鲁的手下,所以他一直以为,‘沈长柏’是要去南周的。 镰刀杀人案,自己破坏了绣衣史的计划,也破坏了朝鲁的计划,陆洲一直隐隐觉得似乎自己是在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在行进。 如果‘沈长柏’是茶司的人,一切都解释通了。 茶司的人自然是不愿意去南周,所以借陆洲的手去破坏南周与朔国的计划,但是怕陆洲露出马脚,所以高壮所透露给陆洲的信息极少,这也就能解释高壮为何知道绣衣史最近没有营救的计划。 陆洲看了一眼身旁的李芷兰,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只是一个眼神,他便猜到,沈长柏是谁了。 他又看了一眼‘沈长柏’,沈长柏端起酒杯,一咬牙,将酒喝了下去。 朝鲁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喝酒不能太急,不然就品不出其中的滋味了,不然喝到了假酒,说不准会被蒙混过去。” 他又倒了一杯。 “我这一生除了修行,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但凡是假酒,从未有能逃过朝某的嘴,当然有的酒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假酒毕竟似乎假酒,总能尝的出来。” 说完,一仰头,自己喝了下去。 接着说道:“我将自己多年喝酒的经验传授给了你,你应该怎么感谢我?” 沈长柏:“……” 朝鲁道:“你也不用做别的事情,只要你告诉我,我这里有没有茶司的人就够了。” 沈长柏手一抖。 陆洲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从朝鲁说真酒假酒的时候,他便知道,李慕儒出纰漏了。 沈长柏长长吸了口气:“什么茶司?” 朝鲁道:“你不知道?” 沈长柏脸上尽力挤出一丝微笑:“都统大人,属下真的不知道。” 朝鲁摇着头叹道:“我总以为做我们这行的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比较爽快,可是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沈长柏:“……” 朝鲁忽然沉下脸:“你不会以为,朝鲁分不出什么是真酒假酒吧?” 沈长柏怔住了,微不可见的往后退了一步,“真酒假酒都是酒,朝都统何必在意呢。” 朝鲁道:“真酒醉人心,假酒要人命啊……” 他的眼中一片冰冷,转过身看着陆洲说道:“陆校尉,这个沈长柏是假的,他是北周茶司的人,你不是有灼骨噬心散吗?用在他身上再好不过了。” 陆洲叹了口气,道:“灼骨噬心散用完了。” “用完了?” 朝鲁笑道:“那就用这把剑吧!” 他把昂格尔手中的剑扔给了陆洲。 剑光耀眼,更要命。 陆洲讪讪笑道:“都统大人,在下从小杀鸡都哆嗦,杀人也就只敢用用下毒这种阴招,让我拿剑杀人,难为陆洲了。” 朝鲁听到这话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若是你知道这个沈长柏是谁,你恐怕就不会哆嗦了……你当年修为被废,远走朔国,心里恨不恨?” 陆洲目光闪了闪,道:“恨。” 朝鲁盯着陆洲的眼睛,道:“那好,现在若有一个机会让你能一雪前耻,手刃李慕儒,你敢吗?” 陆洲眼角跳了跳,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身旁李芷兰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几分。 朝锦儿微微回头,看着陆洲的目光,掠过一抹担忧。 “敢。” 陆洲淡淡的说出这个字。 李芷兰顿时失望了,她一直期望陆洲能够说出否定的答案,她认为陆洲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坏,当陆洲说出敢的时候,她的心底虽然知道会是这样,可还是不免凉了许多。 朝鲁微微一笑,道:“那你面前的这个沈长柏,便是…… 李慕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