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那她大概会化得魂也不剩。 看着结界在自己面前合拢,龙纾嗤笑,眼角眉梢尽是不屑。 她的龙鳞已经都给他了,她掉下九霄的时候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曾,那如今她凭什么要赔上自己的命给他守关? 已经是在万鬼窟里爬过的人了,哪儿还会那么傻。 摇摇头,她转身捏诀结印,想着两日之后管他天翻地覆,她是一定要回幽冥的。 山腰上安静下来,天亮了,外头没有了狂风也没有了闪电。龙纾很快就定了神,将自身仅剩的灵力与辛无的结界相融合。 刚开始还挺顺利,毕竟守关嘛,很简单,只要防着外头的攻击,再为他多拢些仙气以供吐纳即可。然而,没过几个时辰,龙纾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若是修炼突破,辛无不可能只要那么少的仙气,她只拢了仙山四周的三分天地精华,原以为一个时辰就能耗尽,谁知三个时辰过去了,阵内还是仙气充盈。 她以为辛无没有在修炼,可定神去看里头,那人又分明是在石床上打坐的,周身灵力循环运转,并无任何异样。 不对,要说异样,那就是他这样的上神,修炼所循环的灵力不可能这么少。 除非他重伤未愈。 心神微动,龙纾将自己的一魄放进了关内。 闭着眼的辛无少了几分攻击性,泛白的嘴唇看起来甚至有些虚弱,若是方才还不能确定,那现下龙纾就看明白了。 怪不得他说要十日,十日内上神境界的人要突破一层是不可能的,但若潜心修炼,要愈合一些伤处倒是不难。 离烨忙着他的事,自是不可能在最近与辛无交战的,那还有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皱着眉走近两步,龙纾伸手,轻轻探了探他的眉心。 辛无正在“渡厄”,神仙要自愈,便要神魂和神识都重新经历三次自己最痛苦之事,故而就算手碰到他,他也醒不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龙纾胆子更大了些,食指摩挲过他的眉骨,有些眷恋,又有些不甘。 关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鸟叫。 龙纾回神,连忙张手将那靠近结界的鸟抓过来。 “自己人!”舌灵鸟一落进她手里,就尖叫出声。 这东西是坎氏的宝贝,怎么会在这儿?龙纾皱眉,捏着它左右看了看,就发现它爪子上挂着的尔尔的一片衣角。 “我原是要赶去天门报信的,中途撞见尔尔仙人,被迫来传个话,西海公主可别迁怒于我。”舌灵鸟苦兮兮地道,“尔尔仙人听闻了钟宿的传话,让我来问问您需不需要帮忙。” 这是九霄最有灵气的鸟,据说站在肩上就能传达人的心声。龙纾打量它两眼,然后就将它放在了自己肩上。 漆黑的小眼珠转了转,舌灵鸟“哦”了一声:“你既是自愿来这儿的,就不用尔尔仙人操心了。” 还当真听得懂?龙纾挑眉。 像是被拔了毛似的,舌灵鸟微怒:“你们人形神仙有人形神仙的修法儿,我们鸟兽也有鸟兽的修法儿,大家都是神仙,你怎么能看不起鸟!” “得罪。”解开它爪子上的衣料揣进怀里,龙纾眼眸微动,扭头看向了阵中的人。 “你来都来了。”她微笑,“帮我个忙如何?” 舌灵鸟一愣,当即扑腾翅膀:“我自己的活儿都要干不完啦!” “别怕,只消须臾。”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龙纾带着它进了辛无的结界,轻声道,“这么多年了,我就求一个结果,他不肯说,那你来说吧。” 一看阵中的人是谁,舌灵鸟扑腾得更厉害了:“饶命,饶命!九霄之上谁人不知您二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何必执着!” 听它传话,万一太生气,直接把它烤了怎么办?它只是一只鸟啊,才不想掺和上神们的恩怨情仇。 用力地按住它,龙纾笑得有些寒意:“还想活着离开的话,就别扇你的小翅膀了,乖乖站好。” “嘎。”气出了鸭子叫,舌灵鸟直翻白眼,“强扭的瓜不甜,您当日坠落九霄,辛无上神都未曾露面,又何必非得听……” “我就是非要听。”眼眶微红,龙纾将它放上了辛无的肩,“除了他自己,我谁也不信。” 鸟爪抓上辛无的肩,舌灵鸟的抱怨戛然而止,它小脑袋晃了晃,开口第一句竟是:“疼。” 龙纾一愣,不解地问:“哪里疼?” 舌灵鸟没理她,自顾自地道:“大哥,对不起。” “疼。” “不是她杀的。” “是我的错。” 零零散散的字句,大概也能猜得到他在受什么煎熬。对于辛无来说,最大的痛苦还是兑锋的死,那毕竟是他最尊敬的人。 别人不知道,龙纾是知道的,辛无这样极端到变态的神仙,是兑锋在他即将入魔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几万年了,辛无有什么心绪不稳的时候,都是跪在兑锋面前冥想度过的。对别的神仙来说,兑锋是个废人,可对他而言,兑锋是他的半个支柱。 所以,知道她是嫁给兑锋的时候,辛无没有拦。 龙纾很感激兑锋,要不是他好言劝说,辛无也未必会接受她。 垂下眼眸,龙纾将重复这几句话的舌灵鸟给捉了下来。 难受地抖了抖羽毛,舌灵鸟委屈地道:“我只能读心声,他心里没想的,我读不出来。” “嗯。”情绪有些低落,龙纾捏着它,没再说话。 想走又走不掉,舌灵鸟有些崩溃了:“公主,我跟您说说您不知道的事儿,就一件,您听完放我走成不成?” 龙纾没理它,兀自沉默。 舌灵鸟憋不住了,扑着翅膀道:“你坠九霄那日,辛无上神自愿受了兑氏千金创的刑罚,他原本想不想去救你我不知道,我只听说了此事,望您听了能好受些。” 捏着它的手一松,舌灵鸟如获大赦,吱哇乱叫地冲出了结界,飞得远了。 龙纾睫毛颤了颤,又扯着嘴角笑了:“倒是能有个自欺欺人的台阶。” 她扭头,看向石床上闭着眼的人,突然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