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她妄自菲薄,多年的生活阅历告诉尔尔,没有希望就不会怕失望,一开始就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那后来不管事情变得多糟糕,自己也会好接受一些。 师姐曾说过她这性子不好,要改,但尔尔觉得,自个儿能没心没肺活这么长时间,靠的就是这性子。 所以,离烨只说辛无,尔尔就将自己那份小心思也跟着缓了缓。 既然不合适,那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等离开幽冥,又不知该是何种光景了。 该放纵就要放纵。 这么一想,尔尔当即伸出爪子,狠狠地摸了一把大佬的手。 离烨:“……” 霭色的眸光微微一凝,他抬眼,深深地看着她。 心虚地收回爪子,尔尔道:“你身上的气息好像淡了不少。” 先前的离烨,浑身炙气摄人,十丈之外都能察觉到强大的火道仙气,眼下倒不知怎的,仙气淡如水,不摸他一把都快察觉不到了。 “你也好意思问。”他冷笑。 先前这殿里的光景又涌进脑海,尔尔耳根一热,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事,对你影响这般大?” 刚问完,不等他答,她就拍了自己一爪子。废话,半身修为,影响能不大么,饶是他再厉害,也是要受影响的。 舔了舔唇瓣,尔尔心虚地眨眼:“那我先还你点儿?” 气定神闲地往后靠了靠,离烨问:“你练会渡修为的法术了?” “没。”尴尬地搓了搓手,尔尔试图解释,“不是我偷懒,正想着要练的,但幽冥之下怨气四溢,总得有仙气供给才行,所以我出去找百绘瓶了。” 像是认定她就是偷懒,离烨将头别开,恹恹地哼了一声。 尔尔急了,起身凑到他跟前将他的脸掰回来:“我真没骗你,就我这资质,要这么多修为能有什么用?你要是怕我起歹心,那你来动手取。” 以离烨的本事,想从她这里把修为全取走也不是难事,但上回两人厮磨,不知为何他只顾着欺负人,半点修为也没拿走。 “不用怕会伤着我。”尔尔耸肩,“反正有你在,我就算还剩半条命,也能安然离开这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离烨觉得自己要是再忍,就不该入道,该去修佛了。 方才修炼过,浑身的怨气极重,所以离烨把仙气一起收敛了才好瞒住她,但仙怨之气在体内冲撞,许是撞到了哪个穴道,扰了他的心神,所以他只看她一眼,都生出些情动来。 手指蜷缩,离烨喉结微动,抬袖将人揽进怀里,面上却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那就再试试。” 绯色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尔尔抵着他心口,小声道:“这回能不能轻些。” 他挑眉,不置可否。 怀里这人瞬间摆手:“您高兴就成。” 还真是没骨气,眼尾红红的,看着可怜巴巴,活像是被他欺负了。 也的确是没少欺负,一寸肌一寸皮都没饶了,耳鬓厮磨,辗转亲昵。 离烨自认是有克制力之人,但这几回情事,他实在也没好意思说自己要脸——谁家老房子着火了还能控制火势的?就算修火道八万年,那也不行。 先前他一直不太懂辛无为什么能不管不顾地跟龙纾鬼混,眼下倒是能理解两分了。 张口轻轻叼住她后颈上的浅痣,离烨莞尔,手臂下意识地用力,将她往自己的心口捞。 尔尔闷哼一声,颤颤巍巍得如同暴雨里的小树苗,脆弱,敏感,碰上去却有一股子韧劲。 深吸一口气,离烨低咒一声,挥手落下了结界。 屏障结界一开始被天人化出来,肯定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但在这儿,它起落好多回,皆为此道。 尔尔其实是有点羞愧的,两人在九霄上鬼混就算了,怎么还跑别人的地盘上来做这等事,但离烨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机会,云雨翻转,迷得她不知晨昏。 累了的时候,尔尔会睡上一觉,但每次睡醒,睁眼就都还能看见离烨,他或安静在看书册,或低头在看她,见她醒转,便抱她去用膳,吃完再抱回床上。 以前看话本子说什么三天下不来床,尔尔和师姐狠狠地唾弃过这夸张的戏剧笔法,但眼下,她终于不得不承认,真的会下不来床,倒不是走不动,而是没机会走。 离烨大佬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脸上甚至没有多少情绪,但也真是没有半点要节制的意思,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直浑浑噩噩如在梦境。 第十次睡过去的时候,尔尔终于做了一个梦。 红帐绮丽,金铃脆响,一身黑纱的女子伏在离烨身上,低声说着小话,离烨安静地听着,像听她说话那般,眼眸低垂,神情温和。 心口一痛,尔尔上前就抓住了他的手。 “该回去了。”她心慌意乱地道,“幽冥不宜久留,你是上神,不是魔君。” 离烨抬眼,不解地看着她,那女子也抬起脸来,娥眉软目,含笑盈盈:“谁告诉你,他不是魔君?” 四周死怨之气突然大涨,涨到她无法喘息,尔尔急急抓着离烨想走,他却伸手按住她,然后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瞳孔微缩,尔尔有些怔愣。 不被偏爱的感觉太糟糕了,她就算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也没想过大佬会在别人和她之间选择别人。 喉咙窒息到发痛,尔尔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大殿里映着晶石的光,离烨站在殿前,似是在踱步,察觉到她的动静,不急不缓地回到了床边。 “饿了?” 惊慌难定地看了他一眼,尔尔抓着心口的衣襟,抿唇皱眉:“这回没有。” “那便好。”离烨道,“可要下来走走?” 许久没落地,尔尔腿都有些僵了,依言化出一套广袖裙穿上,她掀开被子踩进绣鞋,起身踉跄了两步。 离烨伸手扶住她,忍不住轻笑:“龙纾今日遣人来问你,我答你病了,眼下这模样,倒真是能唬人了。” 这话太揶揄,尔尔羞愤地挠了他一爪子,正想驳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气息。